陳清揚說,我第一次去找她打針時,她正在伏案打瞌睡。在云南每個人都有很多時間打瞌睡,所以總是半睡半醒。我走進去時,屋子里暗了一下,因為是草頂土坯房,大多數光從門口進來。她就在那一刻醒來,抬頭問我干什么。我說腰疼,她說躺下讓我看看。我就一頭倒下去,撲到竹板床上,幾乎把床砸塌。我的腰痛得厲害,完全不能打彎。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來找她。
陳清揚說,我很年輕時就餓紋入嘴,眼睛下面烏黑。我的身材很高,衣服很破,而且不愛說話。她給我打過針,我就走了,好像說了一聲謝了,又好像沒說。等到她想起可以讓我證明她不是破鞋時,已經過了半分鐘。她追了出來,看見我正取近路走回十四隊。我從土坡上走下去,逢溝跳溝,逢坎躍坎,順著山勢下得飛快。那時正逢旱季的上午,風從山下吹來,喊我也聽不見。而且我從來也不回頭。我就這樣走掉了。
陳清揚說,當時她想去追我,可是覺得很難追上。而且我也不一定能夠證明她不是破鞋。所以她走回醫(yī)務室去。后來她又改變了主意去找我,是因為所有的人都說她是破鞋,因此所有的人都是敵人。而我可能不是敵人。她不愿錯過了機會,讓我也變成敵人。
那天晚上我在后山上抽煙。雖然在夜里,我能看見很遠的地方。因為月光很明亮,當地的空氣又很干凈。我還能聽見遠處的狗叫聲。陳清揚一出十五隊我就看見了,白天未必能看這么遠。雖然如此,還是和白天不一樣。也許是因為到處都沒人。
我也說不準夜里這片山上有人沒人,因為到處是銀灰色的一片。假如有人打著火把行路,那就是說,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在那里。假如你不打火把,就如穿上了隱身衣,知道你在那里的人能看見,不知道的人不能看見。我看見陳清揚慢慢走近,怦然心動,無師自通地想到,做那事之前應該親熱一番。
陳清揚對此的反應是冷冰冰的。她的嘴唇冷冰冰,對愛撫也毫無反應。等到我毛手毛腳給她解扣子時,她把我推開,自己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疊好放在一邊,自己直挺挺躺在草地上。
陳清揚的裸體美極了。我趕緊脫了衣服爬過來,她又一把把我推開,遞給我一個東西說:
“會用嗎?要不要我教你?”
那是一個避孕套。我正在興頭上,對她這種口氣只微感不快。套上之后又爬到她身上去,心慌氣躁地好一陣亂弄,也沒弄對。忽然她冷冰冰地說:
“喂!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我說當然知道。能不能勞你大駕躺過來一點?我要就著亮兒研究一下你的結構。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好似一聲耳邊雷,她給我一個大耳光。我跳起來,拿了自己的衣服,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