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規(guī),孫明杰從武警學院畢業(yè)后,仍將分配回江臨支隊,因此孫明杰的告別輕松而簡單,如同尋常探親,背上行李朝中隊一干人打過招呼便走了。
方平不同,他退伍后將回到原籍H省某市等待分配工作。在通訊尚不夠發(fā)達的上世紀90年代初,這樣的離別,極有可能是“訣別”。
退伍命令宣布的那天晚上,中隊例行加餐為退伍老兵送行。方平喝得酩酊大醉,吐得一塌糊涂。胡磊眼見情形不妙,趕緊安排賀子勝把方平送去醫(yī)院輸液。
方平閉著眼,一動不動任由醫(yī)生護士診斷、扎針,安安靜靜。賀子勝守在一側看電視,眼見吊瓶中的液體輸至一半,方平忽然用沒有扎針的左手捂住臉,“哇”地一聲,繼而嚎啕大哭。
賀子勝嚇壞了,連連問怎么回事。
方平趴在床沿,因為哭泣,雙肩不停顫抖,“賀子,我真不想走。今天,我取下肩章、警徽、領花的時候,我才發(fā)現,我真的舍不得,我舍不得中隊,我舍不得水槍,舍不得打火!”
方平的話讓賀子勝無限傷感,不由與他緊緊相擁,熱淚盈眶,說:“老方,我也舍不得你走。”
送走方平,賀子勝感覺營區(qū)陡然空蕩。當年的“鐵三角”,現在只剩他一人堅守在首一中隊,把回憶留給他,也將不可知的未來留給他。
老兵退伍后,新的兵員尚未補上,這個階段是消防中隊兵力最空虛、壓力最大的時期。胡磊及時調整中隊戰(zhàn)斗編程,毫無疑問,賀子勝已經成為骨干中的骨干,中隊當仁不讓的第一尖兵。
就在送走方平的當天深夜,中隊接到一起急促的火警。
在這個時段發(fā)生的火災,多半為居民家庭火災。
這起火災發(fā)生在首一中隊責任區(qū)南側居民區(qū)的一棟5層住宅樓。
消防車抵達現場時,火場周圍的街道已經濃煙彌漫,5層磚木結構的居民住宅樓恰若一枚火藥筒,猛烈燃燒,煙氣翻滾,烈焰升騰,火勢正迅速從一樓、二樓朝上蔓延。
剛跳下消防車,群眾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叫嚷。
“快救人啊,樓里有人!”
“他們家使用液化氣,小心,別讓液化氣爆炸!”
“作孽呀,怎么就起火了!”
負責火情偵察的戰(zhàn)士很快打聽到較為準確的情況:該棟建筑常年住有兩位老人和一名女中學生,現在應該被困在樓內。
賀子勝不待胡磊下命令,立即舉手請戰(zhàn):“讓我上!”
這類磚木結構的老式住宅,因為修建時代久遠,又經多次改造,樓內結構和房間布局十分復雜,而且火災荷載大,容易形成立體燃燒。消防員對環(huán)境不熟悉,貿易進入救人極為危險,但有群眾被困火海,沒有時間猶豫與遲疑。胡磊果斷地下達命令:“賀子勝,你帶領展路、楊勇組成救人行動小組,強行進入火場開展救人行動,我組織掩護和滅火行動!”
展路和楊勇比賀子勝晚一年入伍,分配在賀子勝三班,業(yè)務素質拔尖,又各有特長。展路個小靈活,楊勇高大沉穩(wěn)。
高壓水槍出水噴射,暫時壓制住入口處的火勢,賀子勝帶領展路和楊勇頭頂濃煙烈焰沖進火場。
樓內的燃燒異常猛烈,火舌隔著頭盔和防護服卷舔著他們的身軀。對于身經百戰(zhàn)的賀子勝等人來講,這不算什么困難,只是在高溫與濃煙的雙重作用下,火場中能見度極低,視線極其模糊。
賀子勝領頭,四下里摸索好半天,才找到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一腳踏上去,連聲叫“糟糕”,立即提醒后面兩人,“注意,樓梯踏步是木質的,行動要快,如果樓梯燒塌,咱們有上沒得下,保準玩完!”接著罵一聲,“這樓梯真陡,簡直有60度的坡度!”
沿著樓梯摸索到三樓,忽聽展路叫喚:“哎呀!”
賀子勝嚇一跳,“啥事?”
展路說:“好像地上有人!”
賀子勝順著展路喊的方向摸索過去,心里一陣驚喜,觸手處軟綿綿,果真有人!將強光燈湊近看,依稀是一男一女兩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