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孤獨,即永恒——《王風·黍離》(1)

詩經(jīng):越古老,越美好 作者:曲黎敏


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有不足為人道者,你若跟一個現(xiàn)實的人談理想、談無常,定遭人譏笑。所以,憂苦總是“其誰知之”!跟這首詩有同樣意味,但寫得更打動人心的是著名的《王風·黍離》。

王風·黍離

【原文】→→→→→→→ 【譯文】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黍穗垂垂谷亦苗,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行走遲遲心中搖。

知我者,謂我心憂;→→→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恢艺撸^我何求。

悠悠蒼天!→→→→→→→吁天噓地蒼天遠,

此何人哉?→→→→→→→我卻在此獨徘徊。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蛄kx離稷有穗,

行邁靡靡,中心如醉?!咦咄MP娜缱怼?/p>

知我者,謂我心憂;→→→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故都已荒蒼天遠,

此何人哉?→→→→→→→遺我在此心灰頹。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蛩氪勾桂⒁褜崳?/p>

行邁靡靡,中心如噎?!铰某林匦娜缫?。

知我者,謂我心憂;→→→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恢艺撸^我何求。

悠悠蒼天!→→→→→→→時光飛逝蒼天黯,

此何人哉?→→→→→→→何人解我萬古愁!

據(jù)說此詩是周大夫行役至故都豐鎬,看到過去油烹鼎盛之古都已經(jīng)遍布荒草連同禾黍,不禁感慨世事變遷,痛不能自禁,而作是章?!叭轮粨Q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無限?!保ǚ接駶櫋对娊?jīng)原始》)頭三個字:苗、穗、實,通過植物的不同階段寫時光的流逝,也可以代指情緒的飄、蕩、沉。另外三個字是搖、醉、噎,中心搖搖,憂無所訴,心神不定;中心如醉,情有所衷,憂亦深矣;中心如噎,情不能自已,近乎窒息。

“一切景語皆情語也?!保ㄍ鯂S《人間詞話》)?!氨耸螂x離,彼稷之苗”,此景與“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一樣,開篇即打動人心,一個荒涼,一個滄桑,把人心中之空廓虛神翻出,這種心中之大苦,是說不出、難描摹的,只能“行邁靡靡”,只能“中心搖搖”,如醉、如噎……一個人如果經(jīng)常讀《詩經(jīng)》,他的心和行漸漸會變得優(yōu)雅。好詩,跟素養(yǎng)有關,與學識無關。有學識可寫文章,但未必能寫詩,因為詩心須有出塵的素雅和雖深陷泥沼而又渾然不覺的厚樸與天真。這幾樣,是學不來的。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其實,這世界,除了墓地和廟宇,永久之地已經(jīng)少之又少。人之一生,人之終極追求,不過是,要肉身的墓地,還是要精神的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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