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始終是個無法解答的謎語。總之是她在操縱我們五香街的人們,只要她的眼珠子動一動,很多人臉上就起疹子;她在半夜自言自語,全街人民都在夢中側(cè)耳傾聽。據(jù)筆者統(tǒng)計,至少有兩個人無論在什么情形下都愿為她犧牲生命。這兩個人在后文中都搬到了路邊的工棚中居住,過著含辛茹苦的悲慘生活,其中的緣由皆在 X。第四個注意過 Q男士的外貌的,是一孤寡老嫗。此老嫗老得如一根干竹子。脫光了頭發(fā)的小腦袋戴一頂黑色小絨帽,一天到晚雞啄米似地啄個不停。她注意到Q男士的外貌完全是偶然的。一個昏暗的冬日的傍晚,送煤工替她拖了一車煤來她家,但因她家有一很陡的斜坡而上不來,老嫗急昏昏地四處尋人,當時來幫忙的只有一人,就是Q。事后老嫗揪住Q胸前的扣子站穩(wěn)了,將他左看右看看了個遍.末了大聲驚嘆:“好大的臉,容得下千山萬水!”老嫗的這種議論,乃是一時的感情沖動。在以后的歲月中,她早就把這件事忘得干干凈凈,連Q這個人也記不清了。人家一說Q,她就將Q與她早年的一個什么表哥(那表哥是否實有其人也是極為可疑的)混為一談,合二而一,大談她表哥那張“國字臉”的奇妙之處,一談一啄米。她確實是太老,也太容易產(chǎn)生幻覺了。后來,她似乎每時每刻都處在幻覺之中,經(jīng)常在斷斷續(xù)續(xù)和人講話時,眼一翻,自顧自地咽起口水來,一咽就咽個沒完,“咕咚咕咚”,把人煩死。有人提出了一種質(zhì)疑:那個昏暗的冬日傍晚的事,是不是老嫗的幻覺?老嫗如此人老眼花,會不會搞錯了人?假如幫忙拖煤的實際是她的侄兒(據(jù)她強調(diào),她那位侄兒已有二十多年沒進她的門),而她出于對他二十多年的懷恨,故意隱去他的善行,而將功勞強加于人們正在談?wù)摰碾S便某個Q,這也是完全可能的,合乎情理的。就從臉膛竟能“容得下千山萬水”這種譫語來看,也能看出些破綻來。她對Q的外貌的印象充其量也就只一點:臉很寬。但“千山萬水”又并不是臉寬的形容詞,而是有另外的含義,才突然用起這種驚世駭俗的比喻來。那么我們能否設(shè)想老嫗是處在某種恍恍惚惚的精神狀況中,返老還童,自以為看見了從前某個死鬼,便一把揪住,死死執(zhí)著于那種多情的遐想?這事是否“致幻劑”有關(guān)?還有人提出另一種質(zhì)疑:這老嫗是否在裝瘋賣傻,以達到獨霸Q的目的呢?這Q,本是眾人的話題,人人關(guān)心著他,這老嫗卻強詞奪理,一把拉去據(jù)為己有,硬說是她的什么老掉牙的情人。明明Q是個年輕漢子,她非要將他說成三十年前的死鬼。還不容人家有異議。要是這世界依她的心愿,變成強權(quán)者的天下,那還得了呀?第五個注意過Q的外貌的,是一位男性,那位丈夫。俗話說:情人眼里出西施。而現(xiàn)今這世界,大約是出了點毛病。變得顛三倒四的,連情敵的眼里,也出起西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