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點半,張向東本人和此次活動的嘉賓—杭州當?shù)刂乃囍心昙嬖娙说诌_,在投影下的高腳椅落座?;脽羝谝粡?,寫著“誰不曾與世界為敵”。張向東說:年輕時候,世界是我們的敵人,創(chuàng)業(yè)、環(huán)游世界……這些夢想都是和世界這個敵人作戰(zhàn)的方式。底下年輕人連連點頭,舉起相機。
突然,我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不是,應該說,四瓣烈焰紅唇。她們在調(diào)暗了燈光的書房里格外奪目。
“他是在講騎自行車嗎?”我扭頭看幻燈片,畫面上是張向東自己的單車。
“是呀,這人是個騎行高手,七年騎行了五大洲萬里路呢!”我用英語回答她們。
還是這個小個子的女人和我對話,大個子的加入到了讀書會的行列,津津有味地看著幻燈片。
“哎,真不錯呢,我們也想這樣周游世界?!毙€兒的女子站在吧臺邊。
這個時候,書房已經(jīng)沒有空座位了,也許是看到國際友人,竟然有人給她們讓了座。
我開始為她們制作濃縮瑪奇朵,這種在濃縮咖啡上澆蓋發(fā)泡牛奶的東西并不是中國人基因里的東西,美國人也沒有,開業(yè)至今我從來沒有機會用過濃縮咖啡杯。一晚來兩趟,首點濃縮瑪奇朵,這兩個女人開創(chuàng)了書房的兩個第一次。一塊巧克力蛋糕,兩杯濃縮瑪奇朵,當我將食物送到她們面前時,高個子女子突然拉住了我,攤開一張杭州地圖,要我給她指指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
“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磥碇袊俊敝竿攴轿缓?,小個子女子突然問我。
這個問題太寬泛了,作為一名愛國青年,我認為老外來中國是不需要理由的。
“那么,我來告訴你”,看我發(fā)呆,小個兒女子得意地要揭曉答案,“當時,她,(指指大塊頭友人)負責轉動地球儀,我負責閉上眼睛,隨便一指,那個地方就是我們的第一個目的地。你猜到了,我就指到了中國。很有趣吧?”
呵,是挺有趣的,用這樣的方式來選擇旅行目的地。是不是得感激中國國土面積夠大比較容易被點中?
“去年底,我們倆都遭遇到了中年不幸,我得了乳腺癌,她家鬧婚變,各自過了一段相當灰暗的日子?!毙€子女子黯淡了一陣。
“于是我們約定要出來看看世界。”大個子女子接了話茬兒。
兩人將濃縮瑪奇朵輕輕攪拌,兩口氣喝光。
張向東還在分享他的騎行,底下時而有掌聲,有女大學生讓他回憶一下第一次騎行。張向東說:
“我穿著軍綠色的棉襖,戴著灰色的絨布帽子,騎著一輛巨沉無比的鐵車正奔向妙峰山,看到對面騎來兩個裝備完善、車子牛逼的騎友,如果不是走這條路,不會有人認為我是個‘騎行’的。我跟他們目光相遇,其中一位大哥向我揮揮手,說:‘加油!’。突然之間,我就被這種陌生人之間的友好所感動,第一次產(chǎn)生了一種被認同感。他們并不在乎你穿的是不是防風保暖輕盈的騎行服,也不在意你騎的是捷安特、美利達還是崔克大行,他們只看到你是一個正在騎行的人,跟他們一樣?!?/p>
全場靜默,而兩位外籍女子迷惑這突如其來的安靜。我思考著,該怎樣用相對清晰明確的翻譯,向兩個剛剛經(jīng)歷創(chuàng)傷的老外分享這個人的經(jīng)歷。
但是她們卻像一下子聽懂了,站起身來,做了個奮力騎自行車的動作,然后離去。想到《海鷗食堂》,一臉愁苦相的正子陪了一位情緒崩潰的當?shù)卮髬鹨粋€下午,明明不懂芬蘭語,正子卻完全明白她的哭訴。原來,人和人之間真的有逾越語言的神力??v然上帝毀掉了巴別塔,又變亂了人族的語言,但世人的情感邏輯說到底又能有多大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