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和努莉亞又在忙著打掃衛(wèi)生。爸爸先親了親阿里和瑪利亞姆,去洗手間洗掉了手腳和臉上的灰塵,接著躺在一張托沙克上休息。
帕瓦娜也放下手里的包裹,脫掉方披巾。
“我們沒水了?!迸騺唽λf道。
“先讓我坐下來喘口氣好嗎?”帕瓦娜問媽媽。
“你先把事情做完再好好休息吧??烊ィ卓煲姷琢?!”
帕瓦娜不滿地嘟囔了一聲。要是水缸空了,她就得提著水桶去接五次水。不對,是六次!媽媽不喜歡看到水桶也空著。
“要是昨天媽媽讓你去打水,你就聽話去的話,今天就不用這么累了?!迸镣吣日ツ盟?,努莉亞看著她走過,這樣說道。努莉亞微笑著,言語間,還故意擺出“大姐姐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當然最后,她還不忘把頭扭過去,把一頭長發(fā)甩到背后。帕瓦娜生氣極了,真想踹她一腳。
努莉亞的頭發(fā)很美,又長又密,不像帕瓦娜的又少又卷。帕瓦娜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一頭和姐姐一樣濃密的秀發(fā)。毫無疑問,努莉亞知道她這個想法。
帕瓦娜一路嘀咕著下了樓,往街口的水龍頭走過去。提著滿滿一桶水走回家,那才叫一個累人!何況還要爬到三樓。不過她的胸中充滿了剛被努莉亞挑起的怒火,這倒是給了她不少力量,于是她一邊提水,一邊繼續(xù)不滿地嘟囔著。
“努莉亞從來沒打過水,媽媽也沒有!瑪利亞姆也沒有!她什么事都不用做!”
帕瓦娜知道自己的抱怨根本無濟于事,畢竟瑪利亞姆才五歲,讓她只提個空桶下樓都成問題,更別說拎著水上樓了;至于媽媽和努莉亞,她們每次出門都必須裹上布卡,提著水登上破樓梯更不可能。更何況,沒有男人的陪伴,女人獨自外出該有多么危險。
帕瓦娜明白自己非得打水不可,因為家里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了這件事。有時想到這她就怒火中燒,有時卻又非常驕傲。不過,她知道,她個人的感覺并不重要,因為不論心情好壞,水一定得有人去打,況且她就是那個非去不可的人。
終于水缸滿了,水桶也滿了,帕瓦娜總算可以踢掉涼鞋,把方巾掛好,好好休息一下了。她坐在瑪利亞姆旁邊的地板上,看著小妹妹畫畫。
“你有這個天賦啊,瑪利亞姆!總有一天,你的畫可以賣很多很多錢的。然后我們就能變成大富翁了,還能住在宮殿里。到那時候你還可以穿絲綢的藍色連衣裙呢!”
“我要穿綠色的連衣裙!”瑪利亞姆說道。
“好吧,就綠色的!”帕瓦娜同意了。
“要是你沒事干,就到這兒來給我們幫忙吧。”媽媽和
努莉亞又忙著整理柜子了。
“不是三天前剛收拾過嗎?”
“你到底要不要來幫忙?”
不要!帕瓦娜心里喊著這個答案,但還是站起身來。媽媽和努莉亞一天到晚都忙著收拾,她們既不能去上班,也不能去上學,實在沒別的事可做?!八啾莆覀兇诩抑?,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必須生活在臟亂里?!眿寢尶偸沁@番說辭。
帕瓦娜非常不喜歡看見她們在忙著洗洗涮涮,因為那樣會用掉她好不容易拎上來的水。但還有一件事要比這還糟,那就是努莉亞洗頭!
帕瓦娜掃視了一圈這間小屋子,她記得他們從別處帶出來的家具不是被炸彈炸毀了,就是被強盜搶走了。現(xiàn)在,他們只剩下這一個高高的木制柜子。當初租下這間房屋,木柜子就已經(jīng)在里面了。柜子里放著他們僅有的幾件東西,靠墻的地方還擺放著兩個托沙克。這就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了。他們曾經(jīng)還擁有漂亮的阿富汗地毯。帕瓦娜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特別喜歡用手指循著地毯上繁復(fù)的花紋撫摸著。現(xiàn)在,整間屋子的水泥地上,僅剩下最廉價的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