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滿月的日子。
我一直困惑于狼對月亮的感情,他們每到這個時候總是分外激動,有的狼甚至能對著月亮吼叫整個晚上。所以,現(xiàn)在這片大漠中,一片鬼哭狼嚎。膽小點兒的旅人今夜恐怕要整夜失眠了。
黑藍天幕,月華如水,傾瀉而下,落在無邊無際、連綿起伏的大漠上,柔和地泛著銀白的光。我穿著我最貴重的裙子,與狼兄漫步在沙漠中。
藍色的裙裾隨著我的步伐飄飄蕩蕩,起起伏伏。用珍珠發(fā)箍束于腦后的萬千青絲與紗巾同在風中飛揚。我脫去鞋子,赤腳踏在仍有余溫的細沙上,溫暖從足心一直傳到心里。極目能直看到天的無窮盡頭,一瞬間,我有一種感覺:這個天地仿佛都屬于我,我可以自由翱翔在其間。我忍不住仰頭看著月亮長嘯起來,狼兄立即與我嘯聲應和,茫茫夜色中,無數(shù)只狼也長嘯呼應。
我想,我有點兒明白狼兒在今夜的特異了,月亮屬于我們,沙漠屬于我們,孤獨、驕傲、悲傷、寂寞都在那一聲聲對月的長嘯中。
我和狼兄登上一個已經(jīng)被風化得千瘡百孔的土墩高處,他昂然立著,俯瞰著整個沙漠。他是這片土地的王者,他正在審閱著屬于他的一切。我雖有滿腹的感慨,卻不愿打擾他此時的心情,遂靜靜地立在他的身后,仰頭欣賞起月亮。
狼兄低叫了一聲,我忙舉目向遠處望去,但我目力不如他,耳力不如他,看不到、聽不到他所說的異常,除了狼兒嘯聲傳遞著的信息,于我而言,那仍然是一片美麗安靜的夜色。
過了好大一陣兒,我漸漸能聽出藏在夜色中的聲響。
越來越近,好似上千匹馬在奔騰。
狼兄嘲笑說,沒有我判斷的那么多。再過了一會兒,我漸漸能看得分明,果如他所言,夜色下大概十幾個人的商旅隊伍在前面疾馳,后面一兩百人在追逐,看上去不是軍隊,應該是沙盜。
半天黃沙,馬蹄隆隆,月色也暗淡了許多。狼兄對遠處的人群顯然很厭煩,因為他們破壞了這個屬于狼的夜晚,但他不愿爭斗,搖晃了下腦袋,趴了下來。狼群有狼群的生存規(guī)則,規(guī)則之一就是不到食物缺乏的極端,或者為了自保,狼會盡量避免攻擊人,不是懼怕,只是一種避免麻煩的生存方式。
我穿好鞋子,戴上面紗,坐了下來,看著遠處結(jié)局早已注定的廝殺。據(jù)說,被沙盜盯上是不死不休,何況力量如此懸殊的爭斗。前方的商旅隊伍中已經(jīng)有兩個人被砍落下馬,緊跟而至的馬蹄踐踏過他們的尸身,繼續(xù)呼嘯向前。
突然一匹馬的馬腿被沙盜們飛旋而出的刀砍斷,鮮血飛濺中,馬兒搖晃著身體,向前俯沖著倒在地上。馬背上的人被摔落在地,眼看就要被后面的馬蹄踐踏而死,前方的一個人猛然勒馬一個回旋,把落馬的人從地上拉起,繼續(xù)向前疾沖,但馬速已經(jīng)明顯慢了下來。被拎起的那個人掙扎著欲跳下馬,而救他的人似乎對他很不耐煩,揮手就砍向他的后脖子,他立即暈厥,軟軟地趴在了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