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沒想過你會選擇考研。”方言掏出打火機,“介意抽煙嗎?”
她搖頭,印象中他從不抽煙。原來四年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們都沒有活在過去,這樣多好……
青色的煙霧迷離了視線。方言,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學生時期的青澀,眼前的只是一個在商海沉浮的男人,熟悉卻陌生。
方言似是沉浸在回憶:“難得考研那會兒,你學習的干勁最足?!?/p>
“是嗎?”她還記得分手那天,也是得知研究生錄取的消息,原本那張通知書想和他分享,可還是晚了。
“后來我留學……”方言停了下來,神情在青煙中看不真實,“……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錯了。”
錯了?她不懂他的意思。留學不是他的選擇嗎?
方言回過神,發(fā)覺那截煙灰已經(jīng)燒到了盡頭,“不好意思,我好像說太多了?!?/p>
陸想想笑了笑,“沒關系?!碑吘鼓切┦滤巡幌攵嘧錾罹?,過往僅僅只是過往罷了。
這時,服務生推門而入,雕花托盤上是一杯熱氣騰騰的普洱茶。
普洱,性溫味香,卻入口苦澀。陸想想不愛苦澀,即使普洱是茶中盛品,她想保留的僅是一份屬于自己的甘甜。猶如和方言的回憶,如今她只想記得他的好,而不是當初的那句對不起。
“國外的生活怎么樣?”跳過那些沉重的話題,她試圖讓語氣顯得輕松。
“還可以吧。待久了總想著回來?!狈窖缘难劾锒嗔朔轃o奈。
回來,也只是為了結婚吧,而這句話陸想想沒有說出口。
“想想,那天你來了……是嗎?”他輕輕開口。
一句話,把陸想想徹底打入地獄。
“原本以為你不會來的……”方言沉默了,只是看著她,想著婚禮上的她,孤零零的一個站在角落。即使隔得那么遠,他還是能一眼認出她。言猶在耳,他說過他們畢業(yè)就結婚,可如今還是變了。除了那句對不起,他什么都不能做。早知當初的決定會釀成今天的錯誤,他絕對不會離開,也不會放她一個人留在這里。
“方言,我們?yōu)槭裁匆f這些呢?”陸想想極力克制著翻騰的心緒,拿出手邊的文件夾,“是不是應該說說這個?”
她是律師,和委托人也只有利益關系。怎么能把私人情緒帶進工作當中?想起衛(wèi)少卿在處理case時的那份嚴謹,自己還是望塵莫及。
方言自知尷尬,事分輕重緩急,他明白這不是敘舊的時間,眼下必須解決公司的問題。
“想想,這案子我們勝算大嗎?”
陸想想看著合同副本,“現(xiàn)在還不好說,具體情況還得再調(diào)查?!?/p>
方言神情復雜,“我們早知道GR是這行的頂尖企業(yè),對產(chǎn)品的挑剔之前我們也是略有耳聞。正因為如此才不想隨便做出什么次等品給他們??墒菢颖舅瓦^去沒幾天就被退回來了,說是與合同中的要求完全不符,更聲明要立刻終止合約。我們技術部反復檢測,還把數(shù)據(jù)送到美國分公司請專家評估,證明樣本根本沒有大問題。GR這個時候提出終止研發(fā),對我們的損失不止千萬,眼下公司內(nèi)部已經(jīng)一團亂了?!?/p>
聽著方言這么一說,看來事情比預想的復雜,這一接手又是一起涉外糾紛。
“樣本送過去之前,你們檢測過嗎?”陸想想問。
“因為這次做的是芯片與以往的材質(zhì)不同,公司特地去印度找了技術人員來開發(fā)。況且又是大公司的訂單,數(shù)目不小。我們做出來的樣本也反復試驗了幾次才拿去給他們驗收。”
“既然如此,怎么還會出這種問題……”陸想想總覺得這不會是單純的合同糾紛。
方言嘆了口氣,“后來我跟他們技術部主管做過交涉,自始至終就一口咬定是我們的芯片在程序上與他們的樣板機不符??墒菢影鍣C完全是他們提供的,我們就按著這個做,誤差的計算也只占,不明白他們是要求過于苛刻還是存心找借口違約?!?/p>
“那的誤差不能避免嗎?”陸想想認為如果這真的是誤差問題,那么官司很棘手,切入點就少了,對方絕對會在上面做文章。
“那個誤差即使拿去硅谷做評測也是同樣結果。我們知道以前有企業(yè)也曾經(jīng)跟GR合作過,誤差的存在率比我們高出很多。但即便如此,公司考慮到效益還是把問題減小到最低限度。可沒想到GR不滿意不說,還提出立刻終止合約,我們想改進也沒有辦法。”
在筆記本上簡單的做了記錄,陸想想只覺得興奮,身體里的血液抑制不住的沸騰,GR的case絕對是一項挑戰(zhàn),她恨不得立刻著手調(diào)查。
“想想,我們勝算大嗎?”方言最擔心的還是這個,他作為研發(fā)部的總工程師不能看著自己的成果無故被人貶低,讓公司損失慘重。
“目前來說我不能保證,還得進一步調(diào)查才行。GR方面有什么動靜記得一定要跟我聯(lián)系?!标懴胂氪笾掠辛藥讉€方案,想著回去得請教一下衛(wèi)少卿。
方言點頭,“你放心,公司這邊會配合你的工作,有情況隨時聯(lián)系。”說完,他拿出自己的名片。
陸想想沒細看,便夾在了記事簿里,“那暫時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了?!?/p>
“你去哪兒,我送你?!狈窖愿鹕怼?/p>
“不用麻煩了。”她不想和他牽扯什么,畢竟他結婚了,而她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想想……”方言喚住她,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么。
陸想想轉身,目光卻向著那張紅木桌,“方言,普洱涼了,便沒有味道了。”說完,輕輕頷首,不再停留。
細細咀嚼著她的話,方言拿起那杯不曾喝過一口的普洱茶,嘴角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原來真的涼了。
走出茶居,陸想想的偽裝終于土崩瓦解,原來她還是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她笑得好累,心里好苦。靜怡常說她固執(zhí),脾氣倔,如果當初方言說要出國留學,她若有一絲爭取或表現(xiàn)不舍,那么今天他們還會形同陌路嗎?
迎面的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fā),發(fā)尖鞭打在臉上是生冷的疼。她索性散開頭發(fā),任憑疼痛灌溉全身。這樣也好,證明她的意識還很清醒。對方言,就像那杯冷卻的普洱,味變了只??酀?,然后逐漸沉淀。過程可能會漫長,但是她相信以后總有一個人會幫助她,那個人有著獨屬于自己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