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說:“我現(xiàn)在還沒這個想法?!?/p>
迎面碰見吳明賢過來了,笑瞇瞇的。陶陶認識他,叫道:“吳叔叔好?!?/p>
“我老遠就認出是陶陶了。才回來吧?”吳明賢說著,就望望關隱達,眼睛亮晶晶的。
關隱達說:“吳秘書長,陶書記找我?!?/p>
吳明賢點頭說:“我知道了。你跟陶書記說,我在辦公室等他?!?/p>
吳明賢走遠了,陶陶說:“小關,我爸爸很喜歡你。你哪些地方好?我爸爸可是很少在家里說起干部的?!?/p>
關隱達笑笑:“你也叫我小關,你多大了?”
陶陶也笑了,說:“我總不能叫你關科長吧?”
關隱達臉紅了,說:“科長好大的官?拜托你了。”
陶陶調皮道:“你叫我陶陶,我就叫你關關?!?/p>
關隱達笑道:“還關關睢鳩哩!不好聽?!?/p>
陶陶在關隱達肩上使勁拍了一板,說:“誰同你關關睢鳩!”
“得罪大小姐了,小生不敢造次。”關隱達玩笑道。
“不能叫關關,叫隱隱也不好聽,就叫達達……”陶陶突然噤了口,臉羞得通紅。關隱達也紅了臉,望著別處,只當什么也沒聽見。他不知陶陶是否看過《金瓶梅》,那里面女人叫自己心愛的男人便是達達。
兩人沉默著,上了桃?guī)X,到了陶家小院。陶凡正在廊檐下的大方桌上揮毫潑墨。聽得關隱達來了,陶凡并不抬頭。關隱達湊上去看看,見陶凡正在題寫桃園賓館招牌。他覺得奇怪,陶凡是從來不題字的。已寫了好幾張,陶凡低頭斟酌著。
“小關,你說哪張好些?”陶凡問。
關隱達歪頭看了會兒,說:“我更喜歡這張。”
陶凡點頭說:“那就選這張了?!?/p>
陶陶望望爸爸,偷偷兒笑了。她眼睛想瞟著關隱達,目光卻只落在他的腳下。
林姨出來了,笑道:“小關來了?老陶也怪,我的話他都不信,就信小關的話。”
關隱達不好意思似的,說:“這是陶書記信任我啊?!?/p>
陶陶終于抬頭望了關隱達,說:“關隱達,怎么話一到你嘴里,就成官腔了?”
陶凡聽著就笑了。林姨卻罵陶陶:“你對關哥真沒禮貌。”
陶陶吐吐舌頭,似乎覺得關哥兩字好玩,怪腔怪調地說:“關哥。”
說笑間,陶凡稀里嘩啦吃完了早餐。他囑咐關隱達拿好那張字。陶陶早把她爸爸的包拿出來了。關隱達伸手去接包,陶陶低頭遞了過來。關隱達只覺臉上發(fā)燒,渾身的筋骨有些僵硬。
關隱達回頭向林姨道再見,卻見陶陶躲在她媽媽身后,紅了臉望著他。關隱達胸口便跳得厲害。每個寒暑假,關隱達都會見著陶陶,兩人只是打個招呼,說幾句客氣話。沒想到他這次竟有些心慌意亂的。上次寒假,陶陶跑到關隱達宿舍里玩,問他:“聽說你是個詩人?”關隱達笑笑:“什么詩人?這年頭說人家是詩人,等于罵人啊。”陶陶說:“不會吧!我可喜歡詩了?!碧仗毡惆殃P陶達發(fā)有作品的雜志通通借走了。后來陶陶開學走了,卻沒有來還雜志。關隱達說不清為什么,只盼著陶陶早些放暑假。
這個季節(jié)的桃葉最茂盛,晨風吹拂著,吧嗒吧嗒地響,脆生生的好聽。陶凡背著手,緩緩走在小路上。他星期天只要不出機關大院,從不勞動司機劉平。人們慢慢地發(fā)現(xiàn),陶凡對一般工作人員倒很寬厚,對領導干部就嚴厲了。
陶凡突然問道:“小關,陶陶同你很談得來?”
關隱達不知陶凡此話何意,有些緊張,頓了會兒,答非所問:“陶陶很活潑。”
“其實是頑皮。”陶凡笑道,“她大學都快畢業(yè)了,還像個孩子。她也沒想過將來干什么。我意思是讓她繼續(xù)學業(yè),最好能出國留學。她卻沒個真話告訴我。如今孩子啊,不知聽誰的話?!?/p>
陶凡說起女兒,語氣似乎無可奈何,神情卻是慈祥的。關隱達瞟了眼陶凡,晨光正照在這位父親臉上,那臉色是少有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