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時的大學生，由國家包學費和生活費，古學文沒有退學之憂。即使如此，他也是全班最窮的一個學生，身上幾乎沒有一分零用錢，四年大學下來，新衣也沒有添置一件。大學畢業(yè)開始工作了，古學文也就開始了還債的日子。他的月工資才四十一塊五。很多次，古學文對人說：“四十來塊的月工資，就算每月還二十塊，那也要還十年。每次想起這筆巨大的債務(wù)，我的雙腿就發(fā)軟。我以為，這輩子都會為這筆債務(wù)奔忙了。”

盡管古學文在銀行工作，那是當時最好的工作。可就算再好，每個月也就是多幾塊錢補貼而已，這點補貼對于兩千元債務(wù)來說，杯水車薪。

劉二寶不知道古學文的那筆債務(wù)是怎么還的，什么時候還完的。卻聽說，古學文參加工作早期，拆東墻補西墻，借新債還舊債的事，在當時的和平鄉(xiāng)成為一個笑談。許多家長教育孩子要好好讀書，孩子反駁家長，就說，讀書有什么用？像古學文，一輩子還債都還不清。也有些家長不讓孩子讀書，拿這件事當說詞，你看看人家古學文，讀個大學又有什么用？不還是一輩子還債，不如早點出來打工賺錢。

古學文直接向劉二寶的車走來。劉二寶不好再坐在車里，立即下車。

古學文主動打招呼：“二寶兄弟，又見面了，好吧？”

劉二寶和古學文打招呼，眼睛卻盯著蔡小若。天啦，她越發(fā)漂亮了，簡直就是天仙嘛。若是能把這個天仙娶回家，就算讓他一輩子替她做牛做馬，他都是一頭快樂的牛、幸福的馬。

“古行長，你也來買碼？”劉二寶問。

古學文先給劉二寶遞了一支煙。劉二寶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遞煙給行長的，只不過，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蔡小若身上，見古學文主動遞煙給自己，才想到這一點。既然煙已經(jīng)遞到了面前，劉二寶也就不客氣了，接過來，倒是先掏出火，替古學文先點了。

古學文說：“我不買這個東西。我是國家公職人員，又是銀行的領(lǐng)導，有規(guī)定，不能搞這個。不過，我們有幾個客戶，委托我們幫他們投資……你知道，我們是銀行，是替客戶搞金融服務(wù)的。”

劉二寶見古學文神色自若，道貌岸然，心里早已經(jīng)說了很多句鄙視。他大概以為劉二寶什么都不懂吧，怎么說，劉二寶也是當過幾年老板的人，銀行是有替客戶理財?shù)臉I(yè)務(wù)，可那都是合法業(yè)務(wù)，也都是銀行能夠承擔投資風險的業(yè)務(wù)。買六合彩這種事，風險太大，銀行不可能代理的。古學文就是自己來買六合彩的，顧及到行長的臉面和影響，才說是給別人代買。做人這么虛偽，累不累呀！

他們說話的時候，蔡小若就站在旁邊，離他倆有半米左右的距離，她的磁場太強了，劉二寶實在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看蔡小若。偶爾，蔡小若也會看劉二寶，兩個人的目光相遇時，蔡小若便遞給劉二寶一個燦爛的笑容。

天啊，她的笑實在是太光輝燦爛了，劉二寶實在是受不了，渾身的骨頭都是酥的。

芳芳似乎意識到這個女人對自己形成威脅，從車上下來，走到劉二寶身邊，主動挽住了劉二寶的手，整個身子軟軟地靠在劉二寶身上。劉二寶恨不得踢芳芳幾腳，卻又無可奈何。

古學文說：“這是弟媳吧？二寶，你怎么也不介紹一下？”

劉二寶大為尷尬，看了蔡小若一眼。他發(fā)現(xiàn)蔡小若正在看芳芳，那表情頗有些怪異?！安皇??！眲⒍氄f，這句話剛出，芳芳不干了，推了劉二寶一把。劉二寶不想給自己添麻煩，說：“我的女朋友，芳芳?！?/p>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應(yīng)該是大學生吧?！辈绦∪粽f。

劉二寶多少帶點炫耀地說：“蔡小姐眼光真厲害，學藝術(shù)的?！?/p>

蔡小若說：“一看氣質(zhì)就不一樣?！?/p>

劉二寶心里想，和你怎么能比？氣質(zhì)再怎么好，也沒法跟你比。

“聽說你中了不少？”古學文低聲問他。

“中了點?！眲⒍氈t虛地說，這一點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卡上那點錢，和農(nóng)商銀行里的錢比，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甚至一根毛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