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必將首先面對這個問題:什么樣的照片才是好照片?

這個問題當然是核心問題,必須先弄明白這里邊的道道兒,不然這個攝影還怎么玩呢?咱奔著哪個方向玩兒呢?

咱們先來研究一下,公認的衡量標準可能會是什么樣兒。

人類社會普遍用于衡量水準的最靠譜方法就是,給衡量對象判一個分數,或者定一個級別。這個辦法成功地應用于古今中外生活當中的方方面面。興許這辦法也可以用在攝影、用在藝術上?確定一個“標準”,然后,作品只要拿來跟這個標準比對一下,就立即能判個分數或者定個級,由此推斷出“好”或者“不夠好”的結論—就跟考試似的。行不行呢?

作為一個特別習慣,甚至簡直癡迷于各種考試的民族(從古考到今、從小考到大,基本是考試決定命運),咱們對“分數”或“級別”的感情尤其深厚。分數即“量化指標”,足以度量絕大多數東西:從產品質量(內含×%的××......),到項目進展(完成了×%的××......),到個人的“成功”(資產達到×××......),乃至國家民族的成就(據說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已完成了62%......)。“級別”更是咱們的最愛,生活當中的各種級別可以說是無處不在:局長>處長>科長,五星級>四星級>三星級,寶馬>捷達>夏利......一目了然,輕松便利。

——照片要是也能這樣評價的話,該多簡單啊。

可是恐怕沒那么簡單。判定分數和級別需要依據,而依據主要來自絕對的“對錯”或者相對的“程度”(這兩個要素評判了絕大多數的知識考試)。但是,照片是文化藝術作品,它就沒有絕對的“對錯”;而對其“程度”的判斷,不同的人的感覺卻可能各不相同。它沒法像考試一樣客觀考量。3×7=21正確加十分,5+6=13錯誤扣十分,這辦法在評價照片的時候用不上;“惡貫滿盈”比“兇神惡煞”惡得更厲害,這套路也套不到照片上去。

照片(藝術品)沒有一個堅硬固定的衡量尺度,它的一切評價都立足于觀眾們柔軟的、多變的、豐富的內心。換句話說,觀眾的感覺是唯一評判依據。而觀眾們各有各樣;甚至,同一個觀眾在不同的心情下看同一幅作品時,感覺都可能大不一樣......由此出發(fā),去給一幅照片打分評級,你說這得是多么不靠譜的事兒吧。

那,咱們讓那些真正懂得藝術的內行高手,也就是攝影藝術家們來裁定,是不是一個好辦法?聽上去挺像回事,事實上現(xiàn)實社會里好像也是這么運作的,就跟判卷的都是老師一樣。然而還是有問題。首先,誰來決定誰已經具備攝影藝術家的資格?憑什么?其次,攝影藝術家們是不是會聽命于誰,而那誰又會因為什么而決定什么?

沒錯,現(xiàn)實中藝術家們主宰了對藝術作品的評判,但實際經驗卻是,很多他們大加贊賞的藝術品,咱們卻實在看不明白到底好在哪兒;甚至有很多時候是跟咱們日常的生活經驗反著的;大多數人第一感覺特好的,卻可能被藝術家們輕視,而很多被藝術家們奉為指路明燈的,卻讓多數人感到莫名其妙甚至狗屁不通。他們的路數,怎么就跟咱們那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