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張牧云一大早便扛著個大姑娘進(jìn)村,若換了旁人,早就圍上許多人來看個究竟。不過對于他,村中人卻只裝作看不見,究其原因只因這少年自幼缺管少教,雖然心地善良待人和善,畢竟桀驁不馴。為了糊口,他常去羅州街頭巷尾幫人打架,不少風(fēng)聲傳回村里,膽小怕事的村民們便心有芥蒂。有了種種往事傳聞,現(xiàn)在眼見著張家后生扛著個半死不活的女子匆匆跑回家,便不知又是給城中哪位富戶子弟擔(dān)下不良之事,大家雖然心里嘀咕,卻沒一個敢上前盤詰。
于是,等張牧云趕到家時,身后只跟來幾個聞聲而至的小童,大都是他平時照顧的孤兒。鬧哄哄地跟在他身后涌進(jìn)房里,眼巴巴地觀摩了床上少女一陣,有一位七八歲年紀(jì)長得愣頭愣腦的黑臉胖大小子覺得索然無味,便叫了起來:
“牧云哥哥,你今天不是去戳魚了嗎?魚呢魚呢?我要看我要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牧云一聽,有些不高興地道:
“傻牛兒,誰說我今天要去戳魚?我的話你總聽錯。我昨晚說啦,今早要去撿人,這不,果然撿回一個!”“???”
“牧云哥哥真厲害!”眼前這幫小孩都將他奉若神明,聽得他這般滿口胡柴,居然個個深信不疑,房中響起一片贊揚?!翱瓤?!”臉稍有點發(fā)燒,張牧云用力咳嗽一聲,打斷他們贊美,道:“你們先別吵,等大哥先把這撿回來的姐姐弄活再說!”“好!”
半大小廝們齊聲答應(yīng),轉(zhuǎn)眼這茅廬中便鴉雀無聲?!扒掖移酥??!北娦『⒚媲埃瑥埬猎茖W(xué)著那些藥店中坐堂老先生,故意慢條斯理說得一句,這才伸出手去,掐著那少女鼻下人中亂擰起來。
……沒想賣力鼓搗了半天,那少女竟然氣息依舊,連個痛都不叫,只顧沉睡?!班拧俅以囁栄?!”臉上有點掛不住,張牧云又雙掌合在那少女額角太陽穴上,斜七豎八地開始使勁搓壓?!翱瓤?,這回總該行了吧?”只可惜,一直到他累得手臂酸麻,那少女卻仍不肯醒來!“……”
斗室之中,小童們依舊鴉雀無聲,個個專注地看著牧云大哥施術(shù)救人。張牧云剛才想要的寧靜,這時卻因半天無功,反變成莫大的壓力。又過了一會兒,展足,抻臂,捶背,拿鍋鏟菜刀在耳旁使勁敲擊,背著她在小院中來回走動,甚至還念了一段往日抄寫經(jīng)書時記下的經(jīng)文,免費給少女做了場小型法事,真是渾身解數(shù)使盡,這呼吸正常的美貌女娃子卻死活不肯醒來。
就這般直折騰了大半個上午,到最后黔驢技窮的少年終于惱羞成怒,眼瞅著床上死豬一樣的女孩兒破敗的布衣下露出些鮮紅的襯衣,便不管不顧,出手如電,“嘶啦”一聲扯去少女的外衣,準(zhǔn)備試更多的穴位。
只是,等他一把扯去少女的爛布衣,女孩兒外衣下的一切都忽然袒露在面前時,剛剛還氣急敗壞的少年卻突然一滯,原本清澈的眼神變得木木呆呆,倆眼珠子直愣愣地盯著床上少女身上,心兒在胸膛中怦怦直跳,舌燥口干,一時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就這般如癡如呆,直等到許久以后,他才脫口叫道:“好件華貴的束胸!”少女內(nèi)著的束胸,著實把張牧云給嚇了一跳!
像他這樣貧民,哪有機(jī)會這般近距離觀看如此華美的衣服。窗戶外正透進(jìn)陽光,照在那少女身上鮮紅的褻衣上,霎時就像打過一道華閃。這紅艷艷的絲綢爍爍放光,霞光波動,如同噴吐著火焰一般。爽滑的綢緞鮮紅欲滴,上面細(xì)密地繡著一只金色的鳳凰,尾羽拖迤,彩翼翩翩,飛舞于幾朵祥云之中。雖然是繡品,這鳳鳥卻惟妙惟肖,金光閃閃地如欲破衣而出。最難得的是,金鳳旁邊那幾朵作為配景的浮動云彩,也不知什么針法絲線繡就,竟然層次分明,云中央肌理入微,顏色深淺層次細(xì)膩,云朵的邊緣過渡又十分自然,顯出幾分縹緲之意,就如高天常見的云朵。
這樣的繡工,實在精致,即便張牧云對女紅完全外行,也知它絕不是尋常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