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之于我,就是一蔬一飯,就是肌膚之親(4)

一路向你 作者:采采卷耳


爺爺說:“她剛出生兩三天就被放在縣醫(yī)院的門口,裹著個小花毯子。我抱她起來的時候她竟然會咧著小嘴沖我笑,這小丫頭,跟我有緣?!?/p>

廖長寧沒有說話,一味沉默。

爺爺又說:“當(dāng)時我的大兒子剛好結(jié)婚四年,但是一直沒有小孩,我就起了念頭,硬逼著他們辦理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彼麌@了口氣,說,“也因為這個,我那大兒媳一直不待見翹翹。再后來他們有了芪芪,我怕翹翹受委屈,就接回來養(yǎng)在自己身邊,他們也再沒提過接走?!?/p>

廖長寧不動聲色地聽完。

夏日暴雨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而過,天色暗沉得好像夜晚提前來臨。

我早就有點(diǎn)麻木了,盡管爺爺之前從未真正跟我討論過這些事情。

這應(yīng)該算是我第一次從爺爺口中聽到我的身世。

我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xué),在去B市之前,我名義上的父母擺了幾桌酒邀請鄰里親戚,而且收了一些禮錢,但我很清楚這些錢最后并沒有用到我的學(xué)業(yè)上。

我能理解人人都有難以言說的難處,可能他們的生活過得也不順?biāo)欤挚赡芩麄冋J(rèn)為爺爺手里有錢,一定為我留了后路。最后,爺爺給了我他的退休金存折,我去銀行取了第一個學(xué)期的學(xué)費(fèi),就再也沒有用過家里的錢。

我并非不食人間煙火,很多世俗的東西,我甚至比很多人都體會深刻。

金錢、地位、權(quán)利,這些都是這個社會為每個人加冕的不平等,就是因為清醒,所以我才更自卑。只是我那時太年輕,還不能懂得,廖長寧就像茫茫夜色中的大海,給我激情,卻不會給我方向。

我聽到廖長寧對沉默著的爺爺說:“我明天想帶翹翹一起走?!?/p>

我?guī)缀醺铱隙ㄟ@是他臨時起意。

爺爺有些吃驚,沉吟片刻拒絕道:“不行?!?/p>

我激動地想走出門,但是忍住了。

廖長寧又說:“您再考慮一下?!?/p>

爺爺突然來了脾氣,冷哼一聲,說:“別以為我老糊涂,廖家小子你一直都胸有城府,心機(jī)深沉。前些年你外婆去世,你外家親戚想趁機(jī)分點(diǎn)田產(chǎn)遺物,最后你二舅落得牢獄之災(zāi),四舅手里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你小小年紀(jì)就如此心狠手硬,我怎么能放心把翹翹交給你?”

我聽得有些心驚膽戰(zhàn),廖長寧卻沒有否認(rèn)。

這是我所不熟悉的廖長寧的另外一面。

暴雨漸漸小了,廊下起了風(fēng)。

廖長寧偏過頭輕咳一聲,才重新開口,說:“宋爺爺,您既然看得這么透徹,就知道當(dāng)年我也有很多無可奈何?!?/p>

爺爺不以為然:“以你的心智,有的是溫和的解決辦法?!?/p>

廖長寧的笑容有些飄,帶了三分自嘲,卻還是耐心地解釋道:“您不在局中,不能完全了解我的困局。這么多年,我也早就養(yǎng)成了萬事十分滿,我便要做到十二分的習(xí)慣,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p>

爺爺?shù)那榫w不好,冷笑著評論道:“當(dāng)局者迷,過猶不及?!?/p>

話不投機(jī),廖長寧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xù)接話。

我推開門穿過大廳走出去。

八仙桌上的果盤里有紅彤彤的西紅柿,我順手拿了一顆叼在嘴里咬了一口。

廖長寧轉(zhuǎn)眸看到我大剌剌的模樣,溫柔的眼神里俱是笑意。

我走到爺爺后面,摟著他的脖子撒嬌道:“爺爺,我都說就睡一個小時的午覺啊,您都不叫醒我,睜開眼都已經(jīng)快傍晚了?!?/p>

爺爺拍拍我的手臂,慈愛地笑道:“睡夠了再起床,讀書辛苦,放假不能再拘束你?!?/p>

我鼓著臉嘟嘟嘴,說:“我都要被您慣壞了?!?/p>

爺爺說:“我的孫女我知道,再慣也不會不懂事?!?/p>

我又問:“長寧哥哥來很久了?”

廖長寧說:“我剛來,跟宋爺爺聊了一會兒?!?/p>

他又說:“我們明天要回B市去,你收拾一下東西,下午我過來接你。”

我看爺爺忍不住要發(fā)火,連忙說:“長寧哥哥你不是說要把你以前書房用的端硯送給我嗎?我送你回家順便拿回來吧。”

說著,也不等他同意,我就拖著他的胳膊走進(jìn)了雨幕之中。

爺爺知道我的心思,也不說破,在后面喊了句:“回來吃晚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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