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學里教書,但教書養(yǎng)不活自己,就只好到外面去干兼職,主要是幫人編編雜志。在最近幾年中,《文友》是我干得時間最長也干得比較有效果的一家雜志,那一陣兒一到學校放假我都要為雜志的組稿而出差,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北京,這一方面是因為我們既有的作者群以北京為最多,另一方面我在北京的朋友、同學也多??傊?,這在當時是可以公私兼濟的一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這是兩年前的那個暑假,我記得據(jù)說那是北京有史以來最熱的一個夏天。一天中午約好了是由在某雜志社工作已干到總編輯的同學封林過來請客,他請的全是我們當年的同學,而受邀的幾位又順水推舟地約到了更多的同學,甚至把能夠約到的在京工作的男生全都約來了。北太平莊中央新影隔壁的延吉餐館的大包間里一下子擠進了二十幾個人,兩桌,人擠人,飯菜倒是一下子變香了,仿佛是回到了狼吞虎咽的當年。封林說:“你們這幫孫子是不是想把我吃窮?。俊痹谀感R恢弊x到博士然后留校任教的“任師爺”站起來說:“同志們使勁吃?。≡蹅冞€沒見過美元長什么樣的時候,封總編已經(jīng)在為境外報紙寫專欄了。那幾年我到北京出差雖多,但同學見得少朋友見得多,所謂朋友幾乎全是同行,這也正常,所以突然來了這么一個純同學性質(zhì)的聚會倒是覺得挺新鮮也很興奮,因為里面的大多數(shù)我是畢業(yè)十年后頭回見到。那天我開了酒戒,跟所有人說干就干。所以喝到后來我已經(jīng)有點糊涂了,從開始的活躍分子變成蔫蛋一只。時間過得飛快,開始有人走了,理由是下午還要上班,自然急著要走的肯定也是關(guān)系較遠的,我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和他們握別。后來老有人在旁邊勸我喝茶,看來我確實醉得不輕。我在朦朧中聽到他們開始轉(zhuǎn)入有關(guān)文化話題的清談狀態(tài),也就大概猜出剩下的是些什么人。我聽他們說話,遇到有興趣的話題就插一句,我一說話,他們就笑,我想那是因為我的舌頭已經(jīng)喝大的緣故吧。
從延吉餐館離開的時候,我已基本清醒了,那時候大概是下午三點多鐘,有人已經(jīng)準備請晚飯了,大伙基本一致的意見是:大魚大肉大酒的不要,找個面館或是餃子館吃點主食就可以了。商量一番之后定下去孫悅餃子館。在路上打車時又有幾人告退,所以后來去孫悅餃子館的只剩下七八個人。大概是當時酒意尚未退盡的緣故,那家孫悅餃子館的具體方位我一直沒搞清楚,只記得門口有一個挺大的孫悅畫像,笑瞇瞇的。有人告訴我說與之相鄰的那家湘菜館是田震開的。這兩個歌手我都不喜歡,尤其是那個蹦蹦跳跳的孫悅,但餃子還是餃子,那時候我真覺出餓了。大概所有人都一樣,先是猛催服務(wù)員快上餃子,然后便大嚼大咽起來。那家餃子館其實并不大,包間也已經(jīng)滿了,我們就坐在一堆人中間,那種感覺挺好的。一盤豬肉餡的餃子下肚,我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恢復(fù)了正常,聊興又上來了,我就起了一個話題,可是這里鬧哄哄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不適合聊天了,話題無法聚攏,所以七八個人也只好三三兩兩地私聊。大概是看到缺乏中心議題,無助于歡聚的氣氛,封林就把自己的手機往大家面前一舉說:“我手機里存了八十多個同學的電話,你們想給誰打就來?”結(jié)果無人響應(yīng),我想這也正常,對每個人來說,想聯(lián)系的早就聯(lián)系上了,沒聯(lián)系大概也屬于不想有聯(lián)系的吧。封林略微有點掃興,便開始嘟嘟囔囔:“你們架子也太大了,你們以為我搜集這些容易嗎?我敢說咱們年級這一百來號人,畢業(yè)后屬我見得最多?!庇腥舜虿恚骸澳鞘悄愠霾畹臋C會多?!庇钟腥舜虿恚骸耙姷亩际桥瑢W吧?”封林一下來了精神:“沒錯,想見的基本上都見到了。”“任師爺”有點陰陽怪氣地說:有沒有新故事?你的老故事都已經(jīng)家喻戶曉了,講點新的吧——就是上學時沒事兒后來又出了事兒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