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壓根兒就沒想?yún)⒓邮裁礈缡箨?，就隨口嘟噥了一句“干嗎不派軍隊去”，沒想到豌豆義正言辭地駁斥我：“難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邊境局勢很緊張嗎，軍隊是打敵人的，不是打老鼠的！”

這話挑起了我的興致，我決定逗逗他：“那為什么不讓當?shù)剞r(nóng)民去呢？”

“難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糧食資源緊缺嗎，農(nóng)民是種地的，不是打老鼠的！”

“那為什么不用毒鼠強？不更省時省力。”

“那不是一般的老鼠，是新鼠，一般的鼠藥沒用?！?/p>

“那用基因武器唄，讓它們幾代之后就死光光的那種?！?/p>

“難道你不知道基因武器很貴嗎，那是對付敵人的，不是打老鼠的！”

我看出來了，這小子就像個電話自動應(yīng)答機，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句，根本不是對手。

“難道大學生就是用來打老鼠的？”我微笑著祭出殺手锏。

豌豆那張小嘴一下子噎住了，憋紅了臉，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翻來覆去地咕噥著什么“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類的車轱轆話。其實他還是說了一些實在話，比如“滅鼠管吃管住，完了還包分配工作”，當然，這些是我之后才了解到的。我沒想到學校會做的這么絕，居然連塊落腳的地方都不給留。

當時的我，注意力完完全全被臺上吸引住了，因為校舞蹈團的長腿美眉們上場了，其中，有我們班的李小夏。

隊伍回到鎮(zhèn)上補充給養(yǎng)，由于怕有逃兵，學生都被分配到遠離家鄉(xiāng)的區(qū)域，不僅沒有親戚，連語言都不通，這時就顯示出普通話的優(yōu)勢來，可即便如此，在一些偏遠的鄉(xiāng)村，手語還是第一選擇。

我把豌豆的遺物寄還他家里，那本書還真花了我不少郵費，本想寫一封情真意切的慰問信，但提起筆，卻又什么都寫不出來，最后只好草就兩字，“節(jié)哀”。倒是在給李小夏的明信片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這已經(jīng)是第二十三封了吧。

找了個小店給MP3和手機充電，順便給家里發(fā)條短信報平安。行軍中多數(shù)情況下是沒有信號的，別信那些狗屁廣告，什么“地上地下全覆蓋”，最要命的是，你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時候才能找到交電話費充值的地方，所以要省著點兒花。

淳樸的鎮(zhèn)民收了我一塊錢，咧著嘴笑，他們肯定沒看到過這么多灰頭土臉的大學生，也確實有些老頭老太太朝我們豎起大拇指，或許只是因為我們帶來一筆額外的生意，但一想到豌豆，我只想豎起中指。

教官辦妥了豌豆的后事，帶著我們下館子。說是下館子，其實也就是吃點熱乎的，多幾個葷菜，管飽。

教官說，我們距離完成這個季度的任務(wù)還差24%，現(xiàn)在時間很緊迫，上面壓力很大。

沒人說話，只顧著往嘴里扒拉飯菜。

教官補了一句，大家要爭取拿下金貓獎啊。

還是沒人說話。

所謂金貓獎，是每個片區(qū)為完成滅鼠任務(wù)的優(yōu)秀隊伍設(shè)置的獎項，據(jù)說本來想叫金鼠獎，后來一想不對，怎么能把老鼠頒給滅鼠英雄呢，就改了過來。這個獎是跟教官獎金掛鉤的，要是我我也急。

教官一拍桌子，怒斥一聲，你們還打算慫一輩子了？

我把碗端起來，挪開椅子，等著他掀桌子。

可他沒有，又坐下，開始吃飯。

有人怯怯地說了句，探測器壞了吧。這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紛紛附和，說不知打哪兒來的消息，有隊伍用探測器找到了稀土礦、油氣田什么的，馬上當?shù)厣a(chǎn)，解決就業(yè)了。

教官也被逗樂了，說凈瞎扯淡，探測器跟蹤的是新鼠血液內(nèi)的示蹤元素，怎么可能找到油田。他又加上一句，不過也可能這些鬼機靈忽悠咱們，但只要跟著水源走，我就不信找不到。

我問，那到底是跟著探測器走，還是跟著水源走。

教官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跟著我走?！?/p>

教官是那種你看一眼就想抽他的人。

在新兵訓練營上，他鐵青著臉，一上來就問：“誰能告訴我，你們?yōu)槭裁匆獊磉@里?！?/p>

半響沒人答話，豌豆怯生生地舉了手，說保家衛(wèi)國，引來哄堂大笑。

教官依然沒有半點表情，說了句：“很好，獎勵你做十個俯臥撐?！蓖愣沟难坨R差點沒被眾人的狂笑震碎，但這笑聲只維持了三秒。

“其余的人，做一百個，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