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還記得那個叫簡平的男生嗎？”

“記得，逃課去照顧偽女權(quán)媽媽的那位。不過他還年輕，他的未來肯定會有玫瑰花，不會只有鹽?！?/p>

“玫瑰花有什么好？花莖那么長，那么長的花莖上還布滿了刺。而且還離題……你知道，他家離我家其實不遠，事實上，從我家的陽臺上就能看到他住的那幢樓。有時我去大賣場買東西還會碰到他，他就會向我打招呼?！?/p>

“然后呢？”

“然后昨天，他求我替他媽媽去開家長會了?！?/p>

“古怪的經(jīng)歷……”

“我去了?！?/p>

“然后呢？”

“然后我和他一起吃著豬肉脯，我喝著啤酒他喝著可樂，他向我談起他在學校的生活，尤其是那位胡老師。他只要一說起她，手就會在空中揮舞。我就勸他，冷靜，冷靜。”

“你說的讓我都感到害怕了，我可從來算不上優(yōu)秀生。”

“我打算去采訪采訪這位胡老師，但愿我不像那些學生?！灰柑嗟腻e誤?！?/p>

2

高一學生簡平像一顆出了膛的子彈一樣射進學校。和壞壞第一次見到他時沒兩樣，仍舊胖乎乎的（他都快奔一百四十斤了），仍舊背著書包。按理他沒法那么迅速，但他希望自己能更快點兒。他努力爬上三樓最后幾級樓梯，盡力踮起腳尖，消除腳步聲。已經(jīng)六點零三分了。他希望自己能像子彈旁的熱空氣一樣，無影無蹤地穿過敞開的教室門，陡地在自己靠門第三排的座位上成形。但是此時胡老師已經(jīng)在講臺后向他轉(zhuǎn)過身來。

從外表上看，如果胡老師早婚早育，當簡平的媽媽正合適。不過她始終守身如玉。在這所正處于高速發(fā)展中的重點中學，胡老師積累了多年卓有成效的教學經(jīng)驗，帶出了一屆又一屆畢業(yè)生，每次都是從高一帶到高三。她獨來獨往，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學生待在一起。眼下她擔任高一（1）班班主任。她喜歡把班上的四十個學生稱為自己活潑可愛的“小奴隸”?，F(xiàn)在她站了起來，向遲到的“小奴隸”走去?！靶∨`”往后退了一步，書包被擠到了墻上。她走得很慢，她正在考慮，罰什么比較合適，已經(jīng)有一大堆備選呼之欲出。手帕。筆。日記本。當然還有錢。手帕，家里已經(jīng)有一大堆漂亮手帕了，再做一條床單換洗綽綽有余。年輕的孩子喜歡動腦筋，還是讓他猜吧。

老師還在想著他會交些什么上來，他就卸下了書包。這才過去了一秒鐘！手帕。筆。日記本。還有十元錢。它們早已準備好。

胡老師撿起了那張紙，“同學們，人民幣作為我國的法定貨幣，是我國主權(quán)的象征，與我們的市場生活密切相關(guān)，愛護人民幣是每個公民的義務，所以……”她將那張紙啪地壓進了教科書里。

這十元錢屬于簡平小金庫的一部分，春節(jié)時爺爺來看他，給了他一千元錢。他的第一反應是這下好了，一學期的罰款有著落了。他幻想過，要是能一分不用，就可以用來買一臺小數(shù)碼相機，不過這筆錢現(xiàn)在已經(jīng)花掉了一些。同學們的錢隨時都可能成為存進胡老師存折里的一小筆，這是被同學們一致公認的。她會把存折藏在哪里呢？去過胡老師家的班干部們說，她的床單被罩都是用手帕縫成的，花花綠綠，清新可愛。應該還剩下一大沓手帕吧，它們收在柜子里，也許存折就在那底下。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胡老師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瞪了簡平一眼，就讓簡平收拾起書包坐回了自己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