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才要我們去查,早干嗎去了?!”
衙門偏廳內,今夏斜歪在梨木圓后背交椅中,不滿地看著一紙公文。
“人死了,可銀子沒找著。十萬兩修河銀款總得追回來吧?!睏钤澜舆^她手中那紙公文,也有些憤然,“周顯已不過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郎中,他怎么可能有膽子吞下十萬兩修河款。以為人死了就能把事情全推他身上!”
周顯已,浙江吳興人,嘉靖二十一年進士,嘉靖二十三年任戶科給事中,嘉靖三十一年任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領十萬修河銀兩,奉命修整揚州河堤。至揚州后,遲遲未興工事。而后被查明私吞修河工款,周畏罪自殺。
“有什么可查的,嚴世蕃是工部左侍郎,但凡工程款項,有不經他手的么?”今夏冷哼,“若能到他家去,保管一查一個準!”
“夏兒!”楊程萬喝止住她。
嚴世蕃是當朝首輔嚴嵩之子,嚴嵩權傾朝野,幾乎一手遮天。而嚴世蕃所任工部左侍郎兼尚寶司少卿,稱得上是朝廷中最肥的差事。今夏嘆了一嘆,當今世道,那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嚴世蕃任此職,簡直就是給他脖子上直接掛張大餅,他想怎么貪就怎么貪,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爹……”楊岳直搖頭,“這差事沒法接,查不出來是我們無能,可真查出來恐怕連命都保不住?!?/p>
楊程萬揭開茶蓋,輕輕撩開浮沫,看著升騰熱氣中茶針沉浮,淡淡道:“沒辦法了,大理寺左寺丞相劉相左劉大人親自點了名要我去。你們倆回家收拾行裝,隨我去趟揚州吧。”
“頭兒,我和大楊去就行了,您就在京城歇歇吧?!苯裣牡?,“江南潮濕得很,您這腿到了那里肯定要鬧毛病?!彼隙ù诵惺莻€吃力不討好的活,楊程萬年紀漸大,又有腿疾,何苦蹚這趟渾水,不如好好將養(yǎng)著。
楊程萬搖搖頭:“此案還有錦衣衛(wèi)協(xié)辦,你們兩個如何盯得???”
錦衣衛(wèi)!
今夏與楊岳相視一眼,眼底不約而同地現(xiàn)出艱難之色。
作為錦衣衛(wèi)最高指揮使的陸炳既然與嚴嵩交好,那么在今夏看來,錦衣衛(wèi)此行自然不會是為了給嚴嵩拆臺。此番錦衣衛(wèi)協(xié)辦此案,最大的可能便是要替嚴嵩消滅一切不利的罪證。
“派哪個錦衣衛(wèi)?”今夏默默問道。
“錦衣衛(wèi)經歷陸繹?!睏畛倘f仍是淡淡的。
今夏與楊岳卻是同時一驚。十萬兩修河款,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竟然需要動用陸繹?
只詫異了半炷香工夫,今夏就已然回過味來了:朝中官員升遷,若規(guī)規(guī)矩矩的便得頗花費些年月,三年一次按考評升遷;想升得快些的就得立些大功,還得給皇帝老兒印象好。陸繹有他老子的光環(huán)在,皇帝老兒對他定然印象頗佳,再立上些功績,沒準能從七品經歷直接升到四品指揮僉事。
“頭兒,那這案還怎么查?”今夏沒精打采地看向楊程萬。
“我們只做分內事,別的不必管?!睏畛倘f淡淡道。
聞言,今夏與楊岳皆無法,便不再多言,各自回去收拾行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