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這位無名的民間詩人,乃是萬人之中“最先”的驚覺者、體察者,也是“最先”的命名者、創(chuàng)立者,他如同先知、救世主,他以君臨天下的姿態(tài)為人類向?qū)АI身,最終與詩化而為一。在曹有云詩中,“詩人”是一個貫穿始終、色彩鮮明的突出形象,是詩人借以表露胸襟,抒寫情懷的“發(fā)言人”。上面這位無名詩人即可看作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詩人形象,是其為自己量身定做的完美造型。當然,這個理想形象并非憑空杜撰,而是源自一個龐大的“原型集團”:除這里出現(xiàn)的海子、屈原、李白、艾青,以及出現(xiàn)在其他詩中的昌耀、荷馬、但丁、莎士比亞、威廉·布萊克、里爾克、荷爾德林、惠特曼、博爾赫斯等等這些“詩人們”,還包括老子、蘇格拉底、普羅米修斯、耶穌、約伯、摩西、阿基米德、尼采、哥白尼、堂·吉訶德、梭羅、成吉思汗、馬克思、列寧、切·格瓦拉等等這些精神先驅(qū),他們共同組成了詩人的“神圣家族”,成為他藉以豐富內(nèi)心空間,走向拯救之路的堅實后盾。毋庸置疑,這個家族中,最為顯赫的成員是海子,詩人不僅寫下了一首首“懷念海子”、“寫給HZ”的詩,而且稱他為“美少年”、“春天的兒子”、“人間苦難的兒子”、“行動的戰(zhàn)士”、“短命的天才”、“孤傲的王子”、“唯一打燈而走的獵人”,不僅對他充滿了珍愛、仰慕,而且把他引為“行走在同一條路上/領(lǐng)有同一個秘密命運的/患難兄弟”。在曹有云筆下,海子神話成為“我們時代唯一的詩歌神話”,成為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詩人“樣本”,他復活了海子的詩歌理念和話語方式,并且試圖續(xù)寫海子未曾完成的黑夜之詩,用“戰(zhàn)斗的詞語”去拯救岌岌可危的大地和天空。因此,在眾多詩人形象中,最為重要最需要予以關(guān)注的還是詩人自己——那個在詩中高高聳立的我、你、他——如何成為自己?如何成為一個“站出來存在的人”《人,詩意地安居》,第12頁。?
說實話,我并不看好那種超然物外、不食人間煙火的“詩人”,而是更愿意親近那個有點卑微、有點無助的“凡人”??峙虏苡性埔惨庾R到了——他終于醒過神來,從眾多的蒙面詩人中認出了自己,終于高聲唱響了底氣十足的《自己之歌》:
我壯實的肩膀扛著頭顱
扛著太陽和人類巨大的種子
扛著詞語和詩歌未來的花朵
我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
我吃飯、我生殖、我睡眠、我勞動、我創(chuàng)造、我毀滅……
眾人啊,我多么凡俗,又多么重要
我壯實的肩膀扛著頭顱
扛著太陽和人類巨大的種子
扛著詞語和詩歌未來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