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趙一聽，頓時兩眼翻白，哆哆嗦嗦問道：“你，你哥真、真死了？你、你會不會看錯？”二鳳哭笑不得，趕緊解釋：“爸，你咋聽的話？死的是咱家羊，不是我哥。”一聽自家養(yǎng)的羊又被人打死，老趙立即靈醒過來，催促道：“你個傻丫頭，待在這干啥？還不快去看咱家的死羊，小心被人拖走！”話音未落，外面又傳來連珠槍響。老趙一聽慌了神，趿拉著拖鞋就往樓頂跑，一大家子緊隨其后。樓梯道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和氣憤的叫罵聲，轟隆隆像是拖拉機開過。曉得外面出事，我跑出一看，得知是好友家的羊被人開槍射死，義不容辭地跟在后面以壯聲勢。一家子站在樓頂朝學校大操場望去，只見野草蓬勃生長，不見幾只羊的蹤影。正在緊張觀察，操場那頭出現(xiàn)五六個人，賊頭鬼腦到處張望，見周圍沒人，四下散開，低頭在草叢里尋找什么東西?！把?！我的羊！”老趙終于明白那幾個家伙的無恥企圖，喊叫著疾步往樓下沖去，后面又響起轟隆隆聲音。老趙一個箭步跨上窗臺，幾個兒女也要跟著跳下，都被他阻止：“槍子不長眼。你們都給我在家待著，我一人去。今天人在羊在！”話里透著悲壯。

幾個賊人很快找到戰(zhàn)利品，各自拖著一條死羊的后腿，說說笑笑往回走。老趙氣喘吁吁從后面追上，邊追邊喊：“媽拉個巴子，都給我放下，那是我的羊！”幾個賊人扭頭一看，認出是一個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卻難舍到手的美味，裝成沒聽見，扛起死羊發(fā)足狂奔。“站?。《冀o我站??！你們這些胡子！活土匪！”老趙越發(fā)氣憤，窮追不舍，看看就要追上，樓頂槍聲又響了！子彈射在前面路上，激起沙石飛濺，以示最后警告！要羊還是要命？老趙雖然快被氣瘋了，孰輕孰重還能掂來，只得被迫停止追趕，恨恨瞪著幾個白日公然為盜的家伙，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在改造成防御工事的男生宿舍樓里。

老趙滿懷憂傷走在返回的路上，眼前曾經給一家人帶來歡樂和希望的草場，瞬間變?yōu)楸I賊橫行的死亡凄涼之地?！拔业难蜓剑∥业奈逯恍母螌氊?！”想到一家六口日思夜想的盛餐，老趙恨得咬牙切齒，氣得捶胸頓足。“咩……”遠處草叢里傳來一陣微弱的叫聲，像是回應主人的哀傷。老趙腦海里驟然閃過一道亮光：賊人搶走三只，應該還剩一只！老趙側耳凝聽，判斷出羊的準確位置，騰地蹦起，踏倒齊腰高野草，奔向哀鳴處。劫后余生的小四孤單地臥在草場深處，渾身顫抖，一雙溫柔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主人。老趙抱起小四，如同珍貴物品失而復得，摟在懷里再不肯松手。走出草場，老趙才發(fā)現(xiàn)手上濕漉漉的，仔細一看是血！心里一驚，以為自己受了槍傷，趕緊將羊放在地上，從頭到腳，從前到后，將自己細細摸了個遍，摸來摸去，也沒找到流血傷口，這才放下心來。再檢查羊，發(fā)現(xiàn)羊肚皮被子彈劃過，留下一道深槽。老趙心痛不已，再也忍不住滿腔悲憤，邊抱著羊往回走，邊仰起脖子，對著同一派戰(zhàn)友聚集之處，蹦著高狂號怒罵：“胡子！活土匪！千刀萬剮的混蛋玩意！誰開槍打我的羊，我操他祖宗八輩！媽拉個巴子，有種的別在沙袋后面藏著掖著，站出來讓老子瞧瞧！”老趙蹦著高叫罵，正罵得起勁，“啪！”一聲脆響，鮮血、骨渣、腦漿頓時糊了羊主人的半個臉！老趙被炸子震懵了，耳朵里嗡嗡作響，眨巴著眼，一時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定睛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小四身子還在不停地抽搐，半個羊頭卻不見了，剩下半個腦袋“咕嘟，咕嘟”朝外冒血！老趙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黏糊糊的是什么東西！“我的娘呀！”羊主人慘叫一聲，滿腔怒氣頓時丟到爪哇國。曉得樓頂這些亡命之徒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來，好漢不吃眼前虧，老趙趕緊改口：“別開槍！樓上戰(zhàn)友千萬別開槍！誤會，誤會，絕對是誤會！羊我不要了，送給戰(zhàn)友們吃罷！”喊罷，扔下羊抱頭鼠竄。身后傳來一陣哄笑，笑聲最響的是造反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