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光笑了,笑得十分有耐心的樣子,“那你知不知道,留下來的人,其實才是最委屈的?!?/p>
“什么意思?”
“你走了之后,冉苼才是最痛苦的,你能想象嗎?沒有學校要他,是她力爭留下了他。剛開始沒有班級收留她,她又說服自己班的班主任,讓冉苼進了班級,那個時候就連冉苼成績好都成了罪惡,大家甚至會想,越是成績好的人越是陰暗齷齪。冉苼媽媽結(jié)婚那年,冉苼揚言要殺了那個男人,如果他的媽媽敢結(jié)婚的話,也是她,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說服倔得像頭牛,紅著眼睛像個殺人犯的冉苼的。他很多天沒有回來,回來不吵也不鬧,雖然大家都能看得出來他的憤怒,可比起先前,簡直判若兩人。你也許知道,她那么漂亮,總歸是有辦法的。那你一定不知道,那些喜歡她的學生在知道她這么幫助冉苼之后,再不肯上她的課。那么多喜歡她的人,在猜測到她喜歡冉苼所以才幫助他時,將她的內(nèi)衣偷出來掛在她辦公室外的電線桿上。你說,她圖什么?”
“這只能證明愛情都是盲目的?!?/p>
“看吧,你也承認那是愛情咯?”程天光不無得意地接茬。
“可我并不想做那個離開的人。我也想做留下的人,但沒人給我機會?!?/p>
程天光伸了一個懶腰,“不過你離開也是迫不得已。”正說著,程天光忽然變得敏感起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焦慮極了:“小衣,你要知道,奶奶并不是逼著你離開,是實在沒辦法了。你不要怪她啊?!?/p>
他看起來緊張極了。也只有關(guān)乎這個家的時候,他才能不那么不動聲色。這是他的弱點,我知道。
我不忍心他受到煎熬,淡淡地應(yīng)答:“我知道,你不也去幫我到學校里說情了么。”
我早就說過,只要關(guān)乎這個家庭的事情,他才能不那么不動聲色。他溫文爾雅地像是對待心愛的人一樣對待這個家庭的一切,他的專一讓他時刻都充滿了忍讓和堅韌。
但那一次,他卻像是喪失了理智的野獸般,瘋狂地撕咬著任何他所撞見的人。在聽到奶奶決定讓我退學離開喜城時,他竟然十分沖動地說不用離開,我去跟他們校長論理去!
他在這個家庭橫沖直撞的機會并不多,所以奶奶和姑姑并沒有過多地阻撓他。
那次他去找校長說情,我不清楚他到底說了多少好話,總之,我被莫名其妙地安排了一場考試。我趴在校長的辦公桌上,好幾個老師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程天光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紅著眼睛,迫切地對我說:“好好考,只要達到90分,就行?!?/p>
我令他失望了。我心里一團糟,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在試卷上。所以當校長趾高氣揚地將試卷甩到程天光的手里的時候,我分明看見他紅著的眼睛,終于不可抑制地哭出了眼淚。他將試卷捏的咯吱咯吱響。
我連及格都沒有達到。
然后,然后冉苼就沖了進來,他只說了一句話,他說你們有種開除我!
“啪!”
校長落在冉苼左臉頰的那巴掌像是引信一樣抽離了程天光最后一絲理智。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大概是我所認識的程天光,他這一生里,最為輝煌的時刻。
他撲上去,與校長廝打在一起,那幾個老師瞬間圍了上去,那一天,他一個人徒手單挑我們學校六個老師,多少年后直到今天,都被很多混社會的學生交口稱贊。
那一次的惡斗導致他失血,在去醫(yī)院的救護車上,我哭得不成樣子,他看著我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沒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