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五十馬克遞給他,魯克猥褻地笑了笑,又開了口:“突然,袁文淵發(fā)了怒,他不知從哪兒弄了把手槍,一下子用槍頂著日本外交官的頭,嘴里嘰里呱啦地說個沒完。袁文道立即上前勸阻堂弟。要知道,在我國私人持槍是非法的,要坐牢!袁文道應該知道這條法律,他一直想把堂弟手中的槍奪過來,兩人就這么爭來搶去,我也被嚇傻了。很快,響了第一槍,子彈打在地上。緊接著響了第二槍,子彈打中了他的妻子。上帝啊,那女人一下子就倒在血泊中,很快斷了氣。這時,手槍就握在袁文道手中,他一見妻子被打中,人就有點失控了,槍口對著他堂弟,像條瘋狗一樣怒吼著。我趕緊跑出去叫人來幫忙,當我們回來時,他又開槍打死了袁文淵。事情就這樣。”
魯克聳了聳肩膀,表示很無奈,他打了一個嗝,那氣味熏得我的眼淚差點流出來。
“袁文道現(xiàn)在在哪兒?”
“他瘋了,被關在杜伊斯堡市郊的瘋人院里,由秘密警察嚴密看管。這是上帝對他的懲罰!瘋人院的米克爾院長是個很難對付的家伙?!?/p>
深夜,我坐在開往杜伊斯堡的火車上。乘車的人很多,我被推搡著,擠進一節(jié)三等車廂,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座位。
列車拖著長長的汽笛聲,車廂哐當哐當?shù)鼗蝿又屯莸暮影?、閃著燈光的農舍、工廠的煙囪、橋梁一一向車窗后面浮去。這列火車是快車,小車站一閃就過,漸漸地,列車把城市拋得遠遠的,開始進入茂密的森林。我靠著車窗坐著,能呼吸到從窗外飄來的新鮮氣息,這是盛夏大自然的味道,有樺樹的味道、柏樹的、蘑菇的、還有楓葉的。
我無心欣賞美景,看風景需要一份從容和悠閑,這兩樣東西離我都太遠了。我回想起白天魯克警長說的話,看來事情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袁文道被德國人軟禁了,通過魯克的話,證明確有其事。不過袁文道開槍殺掉妻子和堂弟,人變瘋癲了這事兒,里面一定有文章。
想想看,怎么會有日本外交官在場,一定是日本人知道袁文道的重要性,他們也到德國來尋找他,企圖阻止袁文道回國或是勸說他為日本服務。袁文道的堂弟袁文淵,魯克說他自稱是中國政府的官員,這人應該是個漢奸,是南京汪偽政權的人。
既然如此,袁文淵為什么用槍對著日本外交官,他的槍又是從哪兒來的,袁文道為什么要開槍殺死妻子,是手槍走了火還是故意的?那個戴墨鏡的人又是誰?袁文道是真瘋還是裝瘋?……
我絞盡腦汁地思索著,所有的一切猶如走馬燈似的,在我腦海中不停轉動,看來只有找到袁文道,才能解開這些謎團。
兩天后,我來到杜伊斯堡的精神病院,這是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古城堡,穿過一片森林就能來到古堡腳下。
這天夜里,我在森林里找了一塊空地,燃起一堆篝火,準備在此過夜。
林子里靜悄悄的,偶爾聽見樹葉從樹枝上飄落下來,在地上發(fā)出的沙沙聲。
氣溫驟降,在這里睡覺是危險的。我坐在火堆旁,暖著身子,注視著夜空。袁文道的生命現(xiàn)在系于我一人身上——這個念頭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腦海。幾天的行程,令我過于疲勞,我的眼皮睜不開了。
我咀嚼松樹枝,以各種最不舒服的姿勢坐著。睡意還是無法克服,我就咬自己的手。雖然瞌睡可以驅走,但意識已經(jīng)不清晰了。腦子一團混亂。我本想站起來活動一下身子,但是腳跟卻站立不穩(wěn)。
我朦朦朧朧地聽見有槍聲,我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幻覺!隨即,我又處于半睡眠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