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著細雨,我緩步走在林子里,四周響起了小動物的低鳴。燕雀、柳鶯、山雀和鵪鶉在灌木叢中歡唱,仿佛在歡迎我這個遠客的到來,它們悅耳的歌聲在我的身邊飄蕩。地面除了一攤攤積水外,鋪滿了一層厚厚的野花,白樺樹綻放出茂密的枝葉,松樹的松針讓我嗅到樹林的芳香。這里處處充滿了生機。忽然,一只松鼠像子彈一樣,從我頭上飛過,我不禁大笑起來。啊,美麗的森林,你能給我們歡愉和幸福,我們可以在你懷抱里無憂無慮地沉思默想,在這里,一個人會變得純潔許多。
歡快的心情并沒持續(xù)多久。當我走出森林,發(fā)現(xiàn)山下竟然設(shè)有一道門崗,兩個當?shù)鼐旌鸵粋€德國憲兵把著關(guān)口。我緩步走了過去,那個德國憲兵端起沖鋒槍對著我,嘩啦一下把子彈上膛,問:“喂,你是什么人?不要往前走了,不然我開槍了!”
我停住腳步,放下皮箱,腦子轉(zhuǎn)了一下:假如說自己是中國外交官,他們十有八九拒絕我進入,倒不如說是日本人。
“我是日本國駐德國大使館的外交官,來這兒看一個人。”我朝風衣口袋努了努嘴,“這兒有我的護照?!?/p>
憲兵緩緩地放下槍,說:“你過來吧,不要?;?。”
我走近門崗,將外交護照遞給那位憲兵,這人是個軍士長,裹著橡膠制的防水摩托風衣,鋼盔上套著護目鏡,胸前戴著一塊大銀牌。崗?fù)づ酝V惠v三輪摩托,那兩個警察神色緊張地望著四周,一個人手中還牽著一條阿爾薩斯牧羊犬。
軍士長看過護照后,笑著說:“先生,我給院長通報一下,請您稍等片刻?!闭f完,他跑到崗?fù)だ锎螂娫捜チ恕N沂蘸米o照,掏出香煙,和兩個警察閑聊起來。
不一會兒,軍士長跑過來對我說:“先生,您請吧!我用摩托車送您上去。”
軍士長發(fā)動摩托車,沿著泥濘的山路,將我送到了城堡中。
精神病院的院長米克爾,五十多歲,滿頭白發(fā),一張冷漠刻板的面孔。他穿著件白大褂,脖子上掛著一個聽診器,可我怎么看也像條狗鏈子。他漫不經(jīng)心地同我握手后,冷冷地問:“我叫米克爾,還沒請教閣下尊姓大名?!?/p>
“您好,米克爾院長,鄙人伊藤正男?!比毡咀o照上寫的就是這個名字?!澳鷤冡t(yī)院的山路可真難走,累得我的腳簡直不能落地?!蔽腋卓藸柼字酢?/p>
“那你就不要落地。”
“不落地怎么行?我要走路啊。”
“那你就跳?!?/p>
我對米克爾毫無禮貌的態(tài)度感到驚訝,甚至懷疑他的精神有問題。正如魯克所言,米克爾是個難對付的家伙。
米克爾的辦公室里掛著一幅非常漂亮的油畫?!斑@是梵高的《金盞花》,不過是復(fù)制品。我時常對我的同事講,每位精神病醫(yī)生的診療室里,起碼該有一幅梵高的作品。您認為呢?”
“我非常同意您的觀點?!蔽也⒉恢罀炫c不掛有什么區(qū)別,但依舊迎合地回答道。
“新來的病人都這樣說?!泵卓藸柹裆襁哆兜囟⒅?。
我尷尬地笑了笑,這家伙竟然把我當成入院的病人了。
“不知伊藤先生到我們醫(yī)院來有何貴干,莫非您有家人想入住不成?”米克爾問。
“您誤會了,米克爾院長。最近我們的一位外交官,在奧伯鎮(zhèn)被一個中國瘋子拿槍威脅,我是來確認下這人是不是瘋子。他叫……”
“袁文道?!泵卓藸柾炜眨炊疾豢次乙谎?,懶洋洋地說,“這人的的確確是一個瘋子,他開槍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堂弟,毫無人性和親情的家伙!”
“米克爾院長,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見一見他?!?/p>
米克爾用譏諷的眼光看了看我,說:“好吧,請隨我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