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見自己人被“德國間諜”打死時，這個老兵怒火沖天，他大喊道：“聽我口令，全體都有。”

我以為他要叫士兵拔出刺刀，沖上去與貨車下的家伙拼刺刀，沒想到他竟說：“手榴彈！”這些荷蘭士兵人人拿著一枚手榴彈，將導火索拉燃，軍士長“投擲！”的口令一下，十幾枚手榴彈飛向了貨車。

那個頑抗的家伙抬頭看了一眼，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一陣轟隆隆的巨響，整個公路閃起了一陣陣強烈的火光，貨車飛上了天?？粗鄣幕鸸?，我想，十幾枚手榴彈在戰(zhàn)場上算不上什么，但要是全部扔在一輛貨車上，對付一個人，無疑是可怕的，等于用一門山炮轟了幾下。

這些人中并沒有那個戴墨鏡的藤原幸，看來這人隱藏得很深，是一個難對付的高手。

不幸的是琳達死了。第二天清晨，我們替這位善良的荷蘭女子舉行了葬禮，小鎮(zhèn)所有的人都來參加了葬禮。琳達十分討人喜歡，她性格溫和，心地善良，李志民說，琳達的形象能從人們心中驅(qū)除一切世俗的邪念。

晨霧籠罩著大地，把青翠欲滴的田野映襯得格外美麗。田野里到處有纖細的銀色溪水流貫其間?？諝庑迈r清涼，土地浸透了露水，似乎有強大的生命力在發(fā)酵。

在小鎮(zhèn)的教堂里，神甫主持了謝恩安靈彌撒。他在一位修士和風琴手的陪伴下，用拉丁語唱起了挽歌。琳達的遺體高陳在靈柩臺上，她平靜安詳?shù)靥稍诠啄纠?，長長的眼瞼緊閉著，像睡著了一樣。她嬌小的身軀淹沒在鮮花中，四周點著蠟燭，鮮花的芬芳和安魂用的乳香混雜在一起，發(fā)出醉人的氣息。全鎮(zhèn)的人們悲戚地坐在臺下，作著禱告，諦聽著拖長的憂傷的挽歌。

這挽歌時而像恐怖的叫喊，令人心驚肉跳，不寒而栗；時而吐出壓抑的泣不成聲的單音，低沉的痛徹心肺的嗚咽，讓每一個人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時而又以超凡入圣的狂喜之情，響徹行云，仿佛是處于永恒的幸福之境的天使唱的贊美詩。

我和李志民攙扶著關義山，他搖晃著白發(fā)，心碎欲絕。袁文道的臉比平日更蒼白了，他茫然地望著四周，好像什么也沒看見。

儀式進行了整整兩個小時。最后，神甫從燭臺上取下蠟燭，分給眾人。他在琳達的遺體前做罷禱告，便一面繞著遺體行走，一面搖晃著手中的香爐，使得周圍的空氣里都繚繞著藍色的煙霧。然后，神甫把圣水灑在遺體上，并以十字架為前導，向教堂外的墓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