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外我就看到美珍的房間里有燈。我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至少在門外徘徊了五分鐘也不敢敲門。見了她我該說些什么呢?又賠不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隔壁的門打開了,是美珍的同事,她高興地用尖嗓子喊道:“關(guān)愚謙!你來了!”
我頓時渾身緊縮到一起,你喊什么?美珍一定聽到了。我沒有其他選擇,只好敲了敲門。一次,兩次,三次,無人應(yīng)聲。里面有人我是肯定的,這時我思想上已準備好迎接暴風雨的降臨,便輕輕地推開了門。只見一個姑娘和衣躺在床上,背朝外,頭朝里,腳露在床外,腳上還穿著鞋??礃幼?,這個暴風雨比預計的還要大。
“美珍!”她沒有回答。我輕輕地走到床頭,坐在床邊上,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這時她伸起手臂向我砸來,頭仍是不回。
“美珍,對不起!美珍!我要跟你好好談?wù)??!?/p>
她仍是一句話不說。
“美珍!我真的要和你談?wù)?,來!”我把她拉到我的身旁。這時她轉(zhuǎn)過身來舉起小拳就往我身上打來,接著傷心地哭了起來。
“美珍,我們坐下來談?wù)労脝???/p>
“沒有什么好談的,我什么都不想聽?!闭f著她坐了起來,把身子往我這邊移,最后把頭靠到我的肩上,這是我第一次看她這么哭,像個淚美人似的。我開玩笑說:“你就是哭,也顯得很美?!?/p>
她抗議地把我推開,露出了一點兒笑容,接著又哭了起來?!罢娴模蔽壹訌娬Z氣說,“簡直和林黛玉一樣,脾氣、性格、容貌,無處不像?!?/p>
我從口袋里抽出手絹來給她擦眼淚。她把我手一推,搶過手絹自己擦起來。然后生氣地看著我問:“你來干嗎?”
我靜靜不語了一會兒,然后說:“你一定還沒吃飯吧?我們一塊兒去吃飯?!彼c了點頭。但我不懂,是她沒吃飯呢還是愿意和我一起出去?!皝恚∥艺娴囊阏?wù)?,西單新開了一個飯店,我們?nèi)コ猿钥??!?/p>
“那我得換身衣服?!?/p>
“用不著。我不是也隨便穿著,外面加個外套而已?”
即使如此,按往常的慣例,也得十來分鐘。我走到過道上去等她,想起心事來。沒想到,和美珍三個月沒見面,既未通信,也未通電話,會這么平安無事地過來。我的思想準備是至少要飛過來幾本字典,也許這三個月不見面有它的好處,她也一定也想了很多,大概也感到自己走得太遠了一點兒。
“我們走吧!”她出來了,一個“現(xiàn)代革命化”的公主出現(xiàn)在我眼前,她外面套著一件列寧式夾克,穿著緊身西裝褲,漂亮的絲綢黃襯衫,涂著薄薄的唇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