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和盛珠終于聯(lián)系上了。

“你怎么到現(xiàn)在才打電話？我急死啦！”高文對著電話嚷道。

“我呼過你好多次，都沒有回音，我以為你老婆看管嚴，你不方便。你老婆走了嗎？”盛珠倒是不急不躁。

“早走了。”高文說。

“那我今天可以見你嗎？”盛珠的聲音里多了些感情色彩。

“你現(xiàn)在在哪兒？干什么？”高文問。

“我在豐臺呢。我現(xiàn)在在飯店當‘二老板’，說來話長。今天能見你嗎？”

“今天不行。我現(xiàn)在要去天津，我是在北京站給你回的電話。你怎么跑到豐臺啦？”

“是朋友介紹的。這家飯店的老板要到俄羅斯開店去，他去俄羅斯就把這飯店轉(zhuǎn)給我，我現(xiàn)在當二老板。他就這一兩個月內(nèi)走?！?/p>

“你掙上錢了嗎？有沒有往回寄錢？”

“還沒有。我急得要命，柯迪現(xiàn)在治療的費用全是我的一個朋友在支付，我下個月無論如何要寄幾千塊錢回去！”

“你上哪兒弄幾千塊錢？”

“我看看這飯店怎樣，若不行我就打算上歌廳?！?/p>

“你要上歌廳，我可以介紹你去?！?/p>

“不用。我已聯(lián)系好幾個歌廳了，在歌廳一晚能掙上千塊。”

“你還是好好想想，別太委屈自己?！?/p>

“那也沒辦法。喂，你現(xiàn)在回到施大爺那兒住了嗎？”

“這個該死的老頭，我恨不得殺了他。他把我倆的事一股腦兒告訴我妻子了，我懷疑他的神經(jīng)有問題。他到處找你，打聽你。邪門了?！?/p>

“他找我干什么？”

“誰知道呢。我現(xiàn)在還住他那兒，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老頭那天是無意間遇上我妻子的，遇上之后他就說了我倆的事，老頭好像特別恨我。老頭認為我在欺騙你，我看老頭是愛上你了。”

“別惡心人了。這老頭也太過分了，怎么會把我倆的事告訴你妻子！你妻子沒少跟你鬧吧？”

“總算過去了，一提起我就害怕，應該說暫時過去。這樣吧，你明后天給我電話?！?/p>

“好。我挺想你的。”盛珠壓低了聲音。

“我也是?！备呶恼f完，聽見那邊掛斷了電話。

高文放下電話，朝躺在床上看他的小說的千善子苦澀地笑了笑。

雖然手捧著書，目不斜視，高文所說的話她一句不落地聽到了。千善子沒有感到意外，在和高文進一步交往之中，高文誠懇地跟她講了自己的一切，當然包括這位名叫盛珠的女人，還有施大爺。而《北京往事》引發(fā)的一切，他當然沒講。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可以跟盛珠講，卻沒法跟千善子講。她們就像在弄錯的土壤里長的兩株植物，雖然同樣枝繁葉茂，卻有天然不同。

高文是在千善子的寓所給盛珠回電話的。千善子住的兩室一廳是總公司給她租的，位于歌廳后面的一幢住宅樓的六層，事后回想這一幕高文依然覺得自己萬惡不赦?？用晒镇_地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傷害別人，也在糟踐自己。

一個月內(nèi)，高文已多次來這里和千善子幽會，而此時高文來到床邊，面對著千善子沉吟不語的面容時，覺得自己過于放肆了，不該當著她的面撒謊。如果是一個月前，高文絕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他清楚自己，在想得到而沒得到一個女人的時候，總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偽裝自己，而一旦得到，他就恢復本來面目，無遮無擋，真實而又誠實，自己所有的惡習都敢暴露，似乎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孽，真誠無意中又一次成了幌子。

“別生氣?！备呶淖诖策?，撫摸著千善子袒露的渾圓的肩，“她太可憐了。我撒謊，是為了不傷害她?！?/p>

“你是說那個鄉(xiāng)下丫頭？她可憐，我不可憐？你不傷害她，可你傷害我了?！鼻谱臃畔履潜尽侗本┩隆贰呶睦p不過她，在地攤上買了一本盜版給她，又害怕那四個大字，把封皮撕掉，“你這人可真有本事，謊話張口就來，你現(xiàn)在到天津去？”

“這也不是毫無根據(jù)地撒謊嘛。前幾天我確實準備到天津，天津有一個書商，我打算跟他合伙搞暢銷書，他早就要我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