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夫人還是不敢接言,只是默默地叩首求饒。然齊帝卻忽然生出了怒意,指著她們道:“朕今日之所以叫你們來這里,就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慕貴妃這一胎不管是生下皇子還是公主,朕都會昭告天下,讓她成為朕的皇后!你們最好收起自己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好好地看清眼前的情勢,回去之后,想好怎么將貴妃的疑慮打消了去。否則,若貴妃有什么差池,朕管教你們慕氏一族死無葬身之地!”
“是,皇上!臣婦知錯!臣婦明白了!”
“滾!這種事情,再無下次!”
兩位夫人不敢多言半句,告罪之后便跪行著退了出去。偏是皇帝蕭錦彥仍怒氣未消,他怔怔地看著眼前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忽然揮手,嘭的一聲,將身側(cè)茶幾上的茶盞拂落在地。
滾燙的茶水和細瓷碎片飛濺地四處都是,天子的腳邊也沾上了些。
慕貴妃隔著花枝,看見守在屋子外面的人盡數(shù)無聲地跪了下去,只有皇帝的近侍李德全揮手讓人全部退下,壯著膽子上前道:“陛下請息怒,其實此事也許貴妃娘娘未曾覺得生疑也未可知。娘娘如今懷著龍種,孕中精神不殆露出些許不悅之色也是常有的。再說了,便是真發(fā)現(xiàn)什么,這闔宮上下絕沒有哪個人敢有這樣的膽量將當(dāng)年的舊事重提半句的。到底還是皇上您關(guān)心則亂了,依著奴才說,您這會兒應(yīng)該快些趕回昭陽殿去,陪在娘娘身邊才是?!?/p>
皇帝聽了李德全這話,似微微松口氣地點點頭,繼而卻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惆悵道:“李德全,朕如今是真的害怕,害怕她……忽然想起了過去的那些事情。有時候,即便是朕睡在她旁邊,可是早晨醒來,若看見她夢中皺著眉頭,朕就會擔(dān)心得無心早朝。才剛聽昭陽殿的人回稟說她因著慕大夫人說錯話,所以抑郁不歡的時候,朕又是擔(dān)心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一般……而今朕只是不敢想,若是她真的……”
李德全輕輕截住了皇帝的話,斬釘截鐵地搖頭道:“皇上,當(dāng)初給娘娘調(diào)配忘憂之水的南宮北都已經(jīng)說了此藥無人能解,您還擔(dān)憂這些作甚?娘娘是您的貴妃,將來還是您的皇后,您讓她萬千寵愛在一身,您給她母儀天下尊貴無比的身份,您已經(jīng)用盡一切去補償她——奴才說句僭越的實話您別怪罪,就算有一天娘娘忽然間想起過去那又能如何?她懷著您的龍裔,秦國已亡,她已經(jīng)不再是昔日的秦國嫡公主,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風(fēng)雨挫折,奴才不信,娘娘她還能跟您以命相殉!”
慕貴妃聽到此處,不由地渾身一震。她不知道,李德全口中的秦國嫡公主是誰?難道是自己?不!不會的,若她不是齊國慕氏女,那么皇帝如何能容她安穩(wěn)地待在自己的后宮里,給她這無盡寵愛?如果她真是秦國嫡公主,那么為何她自己卻沒有半點關(guān)于故國的記憶?
不!不會是這樣的!
慕貴妃忽然覺得心頭發(fā)顫,這忽然間聽到的事實,就連她自己也拒絕去相信。
可是偏偏,皇帝接下來的話,更讓她無法再強作鎮(zhèn)定下去。
“呵呵……朕從前也不信,想她再驕傲再倔強,也不過是一介女子。國破家亡,昔日的尊榮已經(jīng)不可再回。當(dāng)初朕就是那樣的自信,自信到以為折斷了她的羽翼,讓她認清楚以后的現(xiàn)實,她便也會成為跟朕一樣的人。她便只能安穩(wěn)的待在朕的身邊,陪伴朕度過這一生??墒堑筋^來又怎樣?她質(zhì)問朕,得到了是否便是開心?失去的是否真的難過?朕答不上來。她寧愿死,也不愿接受朕的解釋和挽回……朕已經(jīng)親眼看見她在朕面前死了一次,那一次,若她不能醒來,朕想,這一生贏盡了天下又有何意義?朕終是失去了她,朕虧欠她那么多,而今只想用一切來彌補。李德全,朕不可以再重蹈覆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