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皇后正預備更衣,招手喚她,“你先坐會兒,等下帶你去裊音閣聽曲。聽說為了青妃緬懷家鄉(xiāng),陛下命人排了幾支新舞,什么《摩尼伽兒》、《屈拓勒》,我也不懂,你們將軍府上有演過么?”
屏風后傳來窸窣的衣佩聲。穆如明光道:“北陸曲風粗獷,旋律雖然簡單,卻也多變。不過我們聽得多的是寧州的樂曲,羽人的清唱有名的動聽,宛車那里的倒不熟悉了?!?/p>
皇后笑說:“沒聽過也好,圖個新鮮。難得陛下有心。”
她換了大袖衫,鳳髻高高聳起,尊貴而不可親近。穆如明光凝視皇后,自覺將來能有這份容顏,大概就知足了??墒腔屎竺佳坶g分明有意興闌珊的倦意,折在絲絲細痕里,縱使笑得再歡,那種疲倦的味道卻不可避免地向外侵襲著,令穆如明光惋惜。
這就是高處的寂寞吧。
兩人的鳳輿行出宮后,黎皇后像是突然想起事來,命人靠近了,又小聲對穆如明光道:“翊兒有幾天沒進宮了,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嗎?”
穆如明光知道今日牧云天翊就會進宮看貴妃,不曉得馬上聽曲會不會一同前去,聞言頗難作答,想了想笑道:“聽聞他和五殿下新學了一套刀法,兩人常在一處切磋?!?/p>
“他和熙兒最要好。唉,他們這幾個還有幾分孩子樣,不像亮兒少年老成,只愛那些軍國大事?!崩杌屎笙袷菙?shù)落又像是自夸。
“二殿下能為陛下分憂,是國家的福氣?!蹦氯缑鞴庀氲侥猎铺祚?,私下里對政事是夠用功的了,當了皇帝朝臣的面卻看似毫不在意,令人又喜又憂。
兩人鳳輿到了裊音閣,殿門外的護衛(wèi)稟告說皇帝和青妃皆未到,只得先行候著。
月映此時駕馬離了鸞和宮。仗了皇帝特許的旨意,她堂皇地騎了一匹黑馬,不顧身后追趕的儀衛(wèi),徑自沿了路奔去。走不多久,人已迷路,偏偏自負馬快,換條路繼續(xù)向前。
“是誰在宮中騎馬?”
月映拉了韁繩倨傲地停下。宮中能騎馬的唯有牧云家和穆如家,依據宮規(guī),女子除有特旨不能乘馬。她回過頭去,見到牧云錦亮正騎了騮毛駿馬,一件石青緊身緞衣,披了明黃的披風,目光炯炯有神。
“原來是二殿下?!崩R靠了過去。
牧云錦亮驟見青妃一身明麗的騎馬裝,心中很是驚艷,笑道:“見過娘娘。我道是誰,娘娘是要去裊音閣聽曲么?走錯了路。”
月映正想答話,瞥見遠遠又馳來一匹白馬,鞍上那人像是牧云天翊。她狡黠一笑,牽動韁繩與牧云錦亮并排立了,忽然蹬上他的腳,另一腿橫空直跨,生生從自己的馬上蕩去他的坐騎,與牧云錦亮貼面對坐。
“娘娘!”牧云錦亮猝不及防,被她嚇了一跳,暗忖這情形要是傳到父皇母后耳里,恐怕會被一頓臭罵,然而迎面的幽香又使他不忍就此推開她去。
“你說,我的騎術好不好?”月映笑得一臉天真。
牧云錦亮哭笑不得,只得點頭,掙扎了要下馬。月映伸手一拽,冷冷地道:“我是毒蛇嗎?一個個見了我都要逃。”她說得特別大聲,彼時牧云天翊的馬已近,牧云錦亮聽見蹄聲,急欲脫身。月映拿手牢牢牽住,就是不放。
牧云天翊看見兩人糾纏,本想避開另尋一條路,無奈月映的目光早過來招呼,三分奚落、三分得意,還有三分的怒氣。他皺起的眉頭便慢慢舒展開,心想,我難道怕你不成。一打馬來到兩人身邊。
“見過二哥,見過娘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