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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我人不在巴黎。布雷德利太太和伊莎貝爾的行程提前了，已在艾略特那里住了下來，一待就是好幾周，因此我又得發(fā)揮想象力，設(shè)法拼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她們在瑟堡上岸，艾略特行事向來周到，親自去迎接她們。過了海關(guān)后，三人上了火車。艾略特得意地說，他請了一位名媛的女傭來照顧她們。布雷德利太太卻說沒這個必要，因?yàn)樗齻儾恍枰畟?。艾略特回得毫不客氣?/p>

“露易莎，你別一來就嫌?xùn)|嫌西的。沒有女傭打點(diǎn)，絕對上不了場面。我請安朵娜特過來，不只是為了你和伊莎貝爾，也是為了我自己。你們穿得不講究，可是丟我的臉啊?！?/p>

他瞄了眼她們的行頭，滿臉嫌惡。

“你們當(dāng)然得買些新衣服。我想來想去，覺得只有香奈兒的女裝妥當(dāng)?！?/p>

“我以前都是去沃斯買的?！辈祭椎吕f。

她這話等于白說，艾略特連理都不理。

“我跟香奈兒說了，幫你們約好明天下午三點(diǎn)。另外還有帽子，應(yīng)該就是瑞邦設(shè)計(jì)的鐘形帽了?！?/p>

“我不想花這么多錢，艾略特?！?/p>

“我知道，全部費(fèi)用都由我包辦。你可不能讓我跌份啊。對了，伊莎貝爾，我?guī)湍惆才帕藥讏鲅鐣?，還跟我的法國朋友說，你爸麥倫生前是大使，畢竟真要說起來，如果他活得久一點(diǎn)，絕對會升任大使的。而且這個頭銜比較響亮。我猜這事應(yīng)該不會有人問起，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跟你說一聲?！?/p>

“你實(shí)在太荒謬了，艾略特?！?/p>

“這一點(diǎn)也不荒謬。人情世故我看多了，大使遺孀的社會地位，可是比部長遺孀來得高。”

火車駛?cè)氚屠璞闭?，伊莎貝爾站在窗邊，忽然喊了出來?/p>

“拉里來了?！?/p>

火車一停穩(wěn)，伊莎貝爾就跳下車，朝著拉里跑去。他張開雙臂迎接她。

“他怎么知道你們要來？”艾略特酸溜溜地問道。

“伊莎貝爾在船上發(fā)了電報給他?！?/p>

布雷德利太太親切地吻了拉里的臉頰，艾略特向他伸出手，隨便握了兩下。當(dāng)時已是晚上十點(diǎn)。

“艾略特舅舅，明天可以叫拉里一起來吃午餐嗎？”伊莎貝爾問道，胳膊挽著拉里，神情懇切，雙眼熠熠。

“我當(dāng)然好啦。不過據(jù)我所知，拉里沒有吃午餐的習(xí)慣?！?/p>

“他明天會來吃的，對吧，拉里？”

“當(dāng)然?！彼⑿Φ?。

“那就請你明天一點(diǎn)鐘光臨。”

艾略特又伸出手來，想要打發(fā)他走，豈料拉里不領(lǐng)情，咧嘴對他笑著。

“我來幫忙搬行李吧，順便幫你們叫輛出租車?！?/p>

“我的車子在等著，行李交給我的用人就好。”艾略特黯然地說。

“沒關(guān)系，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車子坐得下的話，我就送你們到家門口。”

“對啊，拉里，陪陪我們嘛?！币辽悹栒f道。

他倆沿著月臺并肩走著，布雷德利太太和艾略特跟在后頭。艾略特一臉冷漠，相當(dāng)不以為然。

“真沒教養(yǎng)?！彼梅ㄕZ自言自語。特定情況下，他覺得唯有法語可以使勁發(fā)泄情緒。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diǎn)，艾略特如平時般晚起，才盥洗完畢，就寫了張便條給他姐姐，要用人喬瑟夫轉(zhuǎn)交給安朵娜特，約她到書房來談?wù)?。露易莎到書房后，他小心把門關(guān)上，把一支香煙放在頎長的瑪瑙煙嘴上，點(diǎn)燃后就坐了下來。

“伊莎貝爾和拉里該不會還算訂婚吧？”他問。

“就我所知是這樣?！?/p>

“我對這個年輕人哪，恐怕沒什么好話可說?！苯又?，他就提到自己本已準(zhǔn)備要把拉里帶入上流社會，并打算用體面且妥當(dāng)?shù)姆绞?，鞏固他的社會地位，“我甚至還物色到一處住房，非常適合他。那房子本來在雷特爾侯爵名下，但他獲派駐馬德里大使館，所以想租出去。”

但是，拉里謝絕了艾略特的提議，明擺著不要艾略特協(xié)助。

“我真搞不懂，如果不善用在巴黎的際遇，那么來巴黎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曉得他平時都做些什么，好像誰都不認(rèn)識。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我們只有他給的美國運(yùn)通地址。”

“又不是業(yè)務(wù)員出差，也不是老師來度假。依我看，說不定他在蒙馬特租了間套房，跟個野女人同居。”

“拜托，艾略特?！?/p>

“他這么神秘兮兮，既不告訴別人住址，又不跟同等地位的人來往，還能有什么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