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的身形，怎么覺得有幾分眼熟？

那人修長的身形靠在門邊，面上戴個做工粗劣的面具，擺明了告訴你，他就是不想給你看見臉。

他的眼神似乎有意無意從顧南衣臉上掠過，顧少爺默然立著，似乎并不反感那樣的注視。鳳知微眼角瞟過，在心底猜度今晚少爺?shù)姆闯?，以及他和這蒙面人之間，是否有什么關(guān)系？

太子附在韶寧耳側(cè)，低低說了幾句。

“你瘋了！”還沒聽完，韶寧便一聲大叫，卻被太子捂了嘴，隨即陰惻惻道，“虎毒不食子，他怎樣對我的？他做得了初一，我便做得了十五！”

韶寧啪的一巴掌打開太子的手，怒道：“不行！”

“哥哥能否翻盤，此番盡在于你?！碧诱Z氣突轉(zhuǎn)哀求，“哥哥遭人陷害，一錯再錯已入絕境，你不幫，哥哥當(dāng)真死無葬身之地！”

“我早勸你跟我回去！陳情階前，誠心向父皇請罪！”韶寧怒道，“你便知道虎再毒，不食子！竟然冒出這等大逆念頭，還想拖著我和你一起萬劫不復(fù)！做夢！”

“便是做夢又如何？”太子突然冷笑，“我是陷入死局，卻有承天之運，天無絕人之路自有高士來助。馬上我等來接應(yīng)的人，從東華門出皇城，自城東汴河口水路南下直入江淮，江淮道按察使劉成錄早年是我們外祖門下，母后雖早薨，常氏家族卻還沒倒！當(dāng)真以為我沒有一拼之力？”他語氣突轉(zhuǎn)誘哄，“妹妹，所謂天下無一定死局，單看有無破天之力！哥哥是真命天子，危難時自有英杰來投，天下大業(yè)，必在我手。如今只要你我兄妹同心，你在內(nèi)，我在外，到時候……哥哥便帶兵入京呼應(yīng)于你。以哥哥地位，大位舍我其誰？到時，封你柱國長公主，食邑十萬戶，永享無上尊榮！”

鳳知微聽著太子信心滿滿，心中疑惑，太子明明已經(jīng)到了絕境，還有什么依仗能讓他這么有恃無恐？所謂高士來助英杰來投指的又是誰？誰在幫他？

她的目光在那黑衣面具人身上掠過，神情沉吟。

那邊韶寧不為所動，“誰當(dāng)皇帝，我都是長公主！”

“那也是永無自由皇家金玩偶！”太子冷笑，“拘著你言行，困著你年華，在合適年齡配個你都沒見過面的駙馬！也許老，也許殘，也許喜歡玩孌童！你隔著簾子看丈夫，他跪在階下見妻子，一個月只能宣一次，宣多了你便被責(zé)不知廉恥——這樣的長公主，你愿意？”

韶寧臉色變了變，太子放緩語氣柔聲道：“不要以為父皇寵你，你便能例外。你仔細想想，父皇再寵你，什么時候越過祖宗禮法去？父皇大去換了新皇，能有你今日之寵？誰會為你著想一分？老二？老五？老六老七？你看，可能？”

韶寧沉默，太子瞟她一眼，笑道：“你喜歡那個魏知吧？但你也知道，他一個出身微末的小臣，父皇萬萬不會把他指給你……韶寧，你不想嫁真心喜愛的良人？和他琴瑟和鳴，攜手一生，過世間所有女子最向往的生活？”

室內(nèi)沉默了下來，隱約有人呼吸急促，月光清冷地透過來，照見韶寧耳廓薄紅，然而她剛才的凌厲和憤怒卻漸漸消失，空氣中迤邐著羞澀甜蜜而又向往的氣息。

……鳳知微在帳幔后，啼笑皆非。

什么時候，自己居然成了皇家博弈的誘餌？

好吧，她知道韶寧是有點那個……那個那個……不過她也只認為那是孩子好奇心性而已，眾星捧月慣了的嬌女，難得遇見一個人不稀罕自己，自然要感興趣些，不想……居然情根深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