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鑰匙 八(1)

薄如蟬翼 作者:娜語


三郎像一個鬼魅一樣飄進來的時候,我正盯著陽臺下面稍遠處一棵從未見過的櫻桃樹發(fā)呆。我記得原來那里是一棵榆樹,茂盛的榆樹。黃昏的時候,榆樹下面總有兩個看不大清楚的影子相互糾纏。在長著榆樹的地方突然間冒出一株碩果累累的櫻桃是有些奇怪的。櫻桃樹不是一兩年就能長成的,更不會在昨天就拔地而起。但的確是櫻桃樹,樹上的果實不僅僅因為美味而聞名,在我淺薄的見聞中,它們被古今中外藝術(shù)大師頻繁地借用。小說、詩歌、話劇、電影、繪畫……可是我確信,昨天櫻桃樹的地方長著的是一棵榆樹,這個和著名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不能因為眼前的聞名遐邇就否定我經(jīng)過的一切。我轉(zhuǎn)過身,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確實站在自己的家里,我常常感覺,有時候《聊齋》離我們并不太遙遠。我轉(zhuǎn)過頭的時候,三郎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他面無表情,好像站在我后面很久了。

“你為什么不穿衣服?”他問。

我沒有穿衣服?我有裸睡的習(xí)慣,但我確信我起床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披上睡袍。我對睡袍的挑剔近似病態(tài),因為它們同樣私密,代替我的身體跟我談情說愛。我不相信,我走到鏡子前。不幸,在鏡子里看到另外一個女人,她抱著三郎,三郎赤身裸體,弧度優(yōu)美的臀部一收一縮。我曾經(jīng)對三郎說,我莫名地喜歡它們,遠遠甚于單調(diào)的前面。它們可以帶給視覺一些美妙的錯覺,錯覺對想象力有催化作用。所以,臀部又變成了一個女人的乳峰,它一張一弛,好像兩只掛在墻上的燈泡明明滅滅。是胳膊還是蛇?在燈泡上游移。我聽到了我自己的尖叫,燈泡滅了。

你干什么?燈又亮起來的時候,三郎站在門口,手里拿著的是我給他的鑰匙。他似乎剛剛來到,門在他后面敞開著。

你一直沒有回去嗎?

我走了一半,接到你的電話。是你叫我來的啊!

他接到我的電話?

我沒有給你打電話。

打了,你看。他給我看手機,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燈泡狀手機。是你叫我來的。他堅持,可是手機里什么也沒有。

你煩不煩?你以為一個燈泡就能讓我相信你的話嗎?我搶過那只燈泡,燈泡里映出的是我剛才在鏡子里看到的女人。

她是誰?我指著燈泡問。

我抬起頭來,三郎不見了,女人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拿著我給三郎的鑰匙。

三郎呢?三郎——

他已經(jīng)走了。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talentonion.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