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散盡,新人在新房里做愛。新床單,新窗簾,新被褥透出陌生的氣息,他們只是憑借著本能,索取著一點點屬于新婚的歡樂。
新郎完事后,在衛(wèi)生間里呆了一會,然后獨自走到客廳里抽煙,新娘睜著眼睛在黑暗中喃喃自語。
然后是日復一日的冷淡,歡樂是那么寡薄。丈夫去釣魚,妻子一人坐在客廳里沉思默想。
她拉上了所有的窗簾,光線卻依然把她的臉暖洋洋地烘烤著,她摸挲著被陽光溫暖了的紗簾,內心有說不清的某種悸動。
我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帥小伙周耀廷身上。他是怎么逃離死神的?是中途下車?未見媒體報道過相關情況,他為什么下車?莫非有預感?或許他是從水中逃生,卻緘口不言?這不符合邏輯啊。
兩個女人顯然睡得很香,每當有人要上洗手間,兩人就會睡意朦朧地咕噥幾句,有人回來后,兩人再模模糊糊地對幾句話,好像要確認對方沒有給鬼掠走,或沒給我先奸后殺。許久,周遭才慢慢歸于沉寂。
這一回,路虹雯起來,去了衛(wèi)生間,卻沒有徑直回去。她在廳里站了一會,輕聲問我睡著了沒有。
我坐起來,她穿著睡衣,眼睛略有些浮腫,輕聲問:“坐下,可以嗎?”
“你在自己家里?!蔽倚Α?/p>
“雖然是這樣,可是,這是一張男人的床啊?!彼樹h相對地玩笑,坐下來,女人特有的味道在深夜格外敏感。
“它甚至稱不上一張床?!蔽疑焐焱龋_玩笑地抱怨道。
她注意地看了我一眼,抿嘴笑,她的嘴成了大大的“一”字,感嘆道:“天亮了,我可不敢坐在這里,臉沒洗,牙沒刷,頭也沒梳。象個女鬼。簡直沒法看哦。”
時鐘格外清晰地走著,夜到了最黑暗的極致,天色反而泛白。
“阿戴就這么死了。快樂沒有留給我,悲傷也沒有留給我。只有麻煩?!彼f著怨婦的臺詞,看上去高深莫測。
我安靜地聆聽著。
她說:“為了給我爸爸治病。我甚至想過,去賣一只腎。我以為那是我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
“不至于吧。”我嘆息。
“我也想不到會有那么一天。悲傷地走在街上,沒有人可以幫你,幻想著某個口味特別的有錢人看中我,請我陪他睡覺。然后,我拿著錢,走進醫(yī)院去救我爸爸?!?/p>
她說得不動聲色,我拿不準她是否在開玩笑。
我傻乎乎地問:“口味特別,是什么意思?”
她嗔怪:“有必要深究?”
“有點好奇。”
“無可奉告?!彼室獍逯?,但憋著笑,繼續(xù)說:“我是越說越不像話了。能夠挽救自己的親人,墮落了,也是一種快樂吧。你無能為力的時候,就希望付出墮落的代價,那是一劑精神鴉片?!薄?/p>
這句話象一把劍,直插進我的心窩。因為它的真實,它是赤裸裸的宣泄。
我想起小韋也說過類似的話,默然。
“我爸爸很快就過世了。我所有的努力,就是曾巴望變成一個有錢的壞女人,這一點,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知道了,也會生氣的吧。我看著他的最后一刻,”
她的臉就像在小酒店里的那樣,像小女孩一樣委屈,說:“我看著我爸爸在病床上,感覺到他心里是高興的,他在說,很好,沒有給女兒們添麻煩?!?/p>
我的眼睛濕潤了,她則低泣了。
蒙娟聽到動靜,嚇得撲到門口看個究竟,目瞪口呆地看著路虹雯的精神一點點崩潰。
2
路虹雯丈夫的死訊已傳遍全廠。這個小廠的每一個角落,都在談論一個新婚不久的男子,難道是他酷愛的釣魚運動,使他重返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