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南再回到鎮(zhèn)上，仍是默默無語的模樣，交出生活費，就要前去趕當晚最后一班回省城的車。張小蘭說：“媽，我有話要問你。”

“問吧！”

“小峰，你先出去。”

“什么話，連小峰也不能聽？”

“先出去。”

楊南摸摸張小峰的頭：“先出去吧。”

張小峰掩上門，張小蘭說：“有人在永發(fā)鎮(zhèn)的按摩院看到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楊南愣了，她沒想到女兒問出的是這么一句話。

張小蘭說：“是不是你每次給我們錢后，你根本沒回省城，你去的是永發(fā)，是不是？”

因為開了一家叫“椰風”的罐頭廠，瑞溪鎮(zhèn)相鄰的永發(fā)鎮(zhèn)人車繁華，比縣城要更熱鬧，而那里最熱鬧的，便是隨處可見的按摩院。鄰近鄉(xiāng)鎮(zhèn)的男人相見了，最常問的一句話是“最近去永發(fā)了沒有”，話一出口便嘻嘻嘻地笑了，各自心領(lǐng)神會。

楊南冷冷地說：“你聽誰說的？”

“這你別管。有沒有？”

“啪”地一巴掌扇過：“你聽誰說的？”

“有沒有？”

又是一巴掌，更重了。

張小蘭卻希望母親下手更重一些，重到能夠打掉她心中的疑慮。

楊南站起來：“你若不信我，我說什么，也一樣，我走了。你若想聽我確切地說一句，那我便說，沒有。”她隨手扔出兜里的兩張牌，一張牌寫著“光盛服裝廠”，一張寫著“振興茶館”，都是掛在胸口的工作牌，顯然，這都是楊南打工的地方，不是一個，是兩個。

張小峰并沒有走開，門其實也沒有掩實，風一吹，就開了，他在門外安靜地看著。楊南走幾步，搖晃著，靠著墻板坐下來。張小峰趕緊過去撿起兩塊工作牌，塞進母親的褲袋：“媽，你還是拿著，做工不是還要用嗎？”

張小蘭到了此時才知道曾德華那句話的惡毒，無論事實如何，他的話一落地，她已經(jīng)被套進了一個死結(jié)中。

張小峰看都不看她，她感到一陣發(fā)冷。她開始后悔撕掉了弟弟唯一可以看到父親的那張照片，那是弟弟心底殘存溫暖的角落——可她現(xiàn)在還試圖撕毀弟弟心中高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