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波不置可否地笑笑,方憶柔溫和賢淑,不可否認(rèn)是個好妻子。但有時他覺得自己和方憶柔卻不像夫妻,相敬如賓過了頭反而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兩人一個來自北京,一個來自寶島臺灣,卻擁有相同的身世。不,方憶柔身世更為凄慘,據(jù)說她五歲時父母就雙雙遭遇車禍而亡,她是在高雄一家孤兒院里長大的。余文波知道方憶柔內(nèi)心和他一樣敏感自卑。
臨出門,余文波突然拉過方憶柔,替她緊了緊身上的墨綠小坎肩,并低頭在她額上蜻蜓點(diǎn)水似的吻了一下。他向來內(nèi)斂,這少有表現(xiàn)出來的柔情,使得方憶柔臉上現(xiàn)出淡淡紅暈,她倉皇抬眸瞥了他一眼,如驚慌的小鹿,看得他心軟軟一動。
天空又飄起鵝毛大雪,拉開車門,余文波對方憶柔說:“鑰匙給我,我來開車?!痹谔m姑過世不久后,他即替方憶柔買了輛小車,權(quán)且當(dāng)做結(jié)婚禮物,他自己也考了駕照,但他除了去公園散步和偶爾在超市購買食物,幾乎不怎么出門,用不到車所以也就沒給自己買。
雪,成片成片黏上擋風(fēng)玻璃,又成片成片被雨刷刮去,這樣的天氣交通難免有些堵塞。方憶柔擔(dān)心合子等得焦急,從包里取出手機(jī),不料手機(jī)沒電已自動關(guān)機(jī)。
余文波微微一笑,遞過自己的手機(jī)給她。
轉(zhuǎn)過一道彎,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合子戴著垂有兩條辮子的可愛絨帽站在路邊,腳下放著一個大皮箱。余文波一下車,她就沖他鞠了個大大的躬。
“給你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還請多多關(guān)照。”合子說。
“不用客氣。”余文波提起她的皮箱。她又鞠了一躬,余文波也懶得再說。
一路上合子顯得很興奮,唧唧喳喳說個不停,余文波不知她為何總是這么快樂。合子家境不太好,父親一年四季臥病在床,下面又有兩個弟妹要上學(xué),家里就全靠母親四處打零工和她每月寄回去的一點(diǎn)錢維持生計。這要換作別人,肩上壓著家庭重?fù)?dān),不說整天愁眉苦臉,但也絕不會如她一般快樂得沒心沒肺吧?
綠燈亮,余文波往右一打方向盤,小車頂著風(fēng)雪徐徐向前駛?cè)ァ?/p>
因為住在二樓,平時余文波和方憶柔上下都是走樓梯。到了公寓,余文波拎著合子的大皮箱就往樓道走,合子瞄一眼電梯說:“這皮箱有點(diǎn)沉,電梯正好停在一樓,不如咱們乘電梯吧?!?/p>
方憶柔止步欲響應(yīng)她的提議,被余文波不動聲色地制止,“如果上面有人在等電梯,不是耽擱別人時間嗎?做事不能只圖自己方便,得為別人想想。”
“Aaron?!狈綉浫彷p輕扯扯他衣擺,他隨即醒悟,合子此番不是來做客而是在他家借住,他方才的話說得有些不妥。他想解釋,可又擔(dān)心此地?zé)o銀三百兩。好在合子并沒多想,反而誠懇地作了自我檢討,“對不起,是我欠考慮?!?/p>
“沒事,走吧。”余文波略尷尬地笑笑。
“各位晚上好!”他們走到樓道拐角處,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矮個兒男人從上面下來,看見他們,他干瘦的臉上堆起了笑。
余文波有些意外,這男人住在他隔壁,他只知道他是新加坡人,余文波在這棟公寓住了快一年,總共就在樓道里遇見過他四五次。往常他從不和余文波打招呼,面對面走過彼此都視對方如空氣??蛇@次對方卻破天荒主動開了口,而且是在他報過假案被人“敬而遠(yuǎn)之”后。
“晚上好。”余文波點(diǎn)點(diǎn)頭,自那人身邊走過,并不打算和他多攀談,對他也沒什么好感。蘭姑在世時曾不經(jīng)意地和余文波提起過,說隔壁的家伙有些怪異,讓他少與之交往。
方憶柔也只對那人報以淺淺一笑,唯合子鞠了一躬,熱情地說:“您好,我是北代合子,請多多關(guān)照?!?/p>
那男人干笑兩聲對合子說:“很高興認(rèn)識你,我是余先生余太太的鄰居,叫我老康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