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的例假,推遲了四天還沒有來,但是楊落不敢聲張。之前也有這種情況,放過幾次啞炮后,她學會了不隨便嚇唬人。
樓上那對夫妻又在吵架。墻壁薄,不隔音,自從兩年前他們搬來,那女人花樣翻新的刻薄話,以及那男人發(fā)音詭異的方言粗口,便極大地豐富了鄰居們的休閑生活。
吵歸吵,卻就是不離。頭一天可以打得連桌子都飛出窗去,第二天兩人又手挽手地在小區(qū)花園里散步。
馬長樂對這對夫妻的評語是:神經病。
楊落倒認為,吵架是一種極好的溝通方式,把心里的不爽都罵出來了,氣歸氣,到底知道了自己哪里惹了對方,挺好。
她和馬長樂就從來不吵架。有時候她想找一找碴,比如馬長樂在看什么軍事頻道,她搶過遙控器換到電視劇,馬長樂也就讓了她,自己去上網。
其實她希望的是馬長樂和她搶一搶。
左小藤對此的評價是,你就是日子過得太安逸了,賤的。
肖鵬會和左小藤搶遙控器嗎?也不搶的,但肖鵬會把左小藤抱到腿上,陪她看無聊的電視劇。
這家伙一直陷全天下的男人于不義,有他比較著,馬長樂這種類型的丈夫簡直就沒臉活著?,F(xiàn)在好了,肖鵬自毀名節(jié),不再是好男人的標桿,馬長樂們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正常的好男人,大概只能是馬長樂這樣的,像池水一般平穩(wěn),波瀾不驚,楊落泛舟其上,就算舟翻了,她也淹不死。
樓上的戰(zhàn)爭逐步升級,那男人的粗口已經直指對方的下盤,女人才華橫溢的俏皮話在此時殺傷力不夠了,于是直接動手,樓板像鼓點一般咚咚地敲起來,再加上他們養(yǎng)了兩只狗,此刻驚恐地四下奔竄,二人二狗,腥風血雨,擂鼓陣陣。
忽然,喧鬧聲住了,不是逐漸小下去,而是像一只被人掐斷了脖子的雞,突然打住了。
靜默了幾秒鐘,仍然毫無聲息。楊落坐在沙發(fā)上,仰頭聽了一會兒,怎么都覺得不對,于是叫馬長樂:“快來聽,怎么不打了?”
馬長樂正在電腦上下象棋,頭也不回地說:“你管人家打不打?人家又沒賣票!”
楊落再聽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對。按慣例,就算休戰(zhàn),那兩口子接下來會打掃戰(zhàn)場,把桌椅挪回原位,把碎玻璃掃起來,那動靜也不小。
沒有挪桌椅的聲音,沒有掃碎玻璃的聲音,甚至沒有呼吸的聲音。
楊落忽然沒來由地緊張,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再次要求馬長樂,“要不,你上去看看吧?會不會打壞了?”
馬長樂總算回頭,瞪她一眼,“神經病。”
楊落的神經病表現(xiàn)就是,她常常有超準的第六感。比如早晨上班,她選一套衣服,在身上比畫一下,莫名其妙就覺得今天會有人和她撞衫,然后去了單位,果真有人和她撞衫。
馬長樂對此的解釋是,你在大學工作,人那么多,你穿的又不是昂貴的名牌,有人撞衫很奇怪嗎?
那,有一次我提醒你錢夾里不要放身份證,會丟,你不信,下午果真就丟了,又怎么說?
馬長樂揮揮手,碰巧而已,要不,你別發(fā)臉盆了,改行當神婆吧!
大約這兩個職業(yè)都挺有喜感,所以馬長樂說到這里,自己笑起來,楊落想發(fā)火,也不好意思了。
這一次又是這樣,樓上沒有動靜了,楊落就是有不舒服的感覺,又不知如何解決。
她決定自己上去看。剛剛換下拖鞋要開門,馬長樂一個箭步沖上來,拉住了她。
馬長樂說:“這幢樓有兩個神經病就夠了,不少你一個!你這么上去算怎么回事?沒聽夠,還想讓人家給你來一場加時賽?”
馬長樂幽默起來,水平也很高,可惜他只在真急了的時候,講話才比較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