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小時里,翟閔似乎最忙碌,倒是丁士磊和李江有時間跟她說話。趙有時知道丁士磊和翟閔同級,開學即將大四,李江是翟閔的師兄,剛剛考上研究生。沒多久有一個女生敲門進來,自我介紹后就被李江帶進了其中一間房去面試。
丁士磊向趙有時解釋:“這家公司李江開了將近一年,以前有一個合伙人,畢業(yè)的時候散了,我和翟閔就從那時起開始給他幫忙,上個月公司搬到了這里,文員又辭職,流動性太大?!?/p>
趙有時不解:“又辭職?”
丁士磊笑道:“我們這里的文員工作太簡單枯燥,沒幾個小姑娘能堅持得住。”
趙有時一知半解地點點頭,翟閔突然開口:“你跟她啰唆什么?”
趙有時無所事事,飯后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動作靜悄悄的,不敢打擾到他們。那個女生面試失敗,李江似乎很煩躁:“看她的穿著打扮就不安分,怎么就不能找到個安安分分老實巴交的呢?”
翟閔一邊打字,一邊說:“老實不老實,不能光看打扮,得看錢。你縮短工時,提高工資,誰都能老老實實?!?/p>
李江若有所思,翻出一本冊子開始寫寫畫畫。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趙有時磨磨蹭蹭,擔心姐姐見不到她會著急,又害怕回家后被姐姐訓斥,翟閔推開椅子起身,說:“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崩疒w有時,把她往屋外帶。
翟閔今天大發(fā)善心,不光救她出來,還要送她回家。趙有時有些感動,看著翟閔的眼神也和善多了,不再像從前那樣厭惡,她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今天謝謝你。”
翟閔二話不說把她塞進了出租車,隨后自己也坐了進去:“我怕你不敢回家流落街頭?!?/p>
翟閔原本以為此刻的趙有時應該是忐忑不安、近家膽怯的,誰知道半途趙有時突然問他:“你們公司招暑期工嗎?”見他看過來,趙有時頓了頓又說,“我很安分老實的。”
翟閔哂笑:“如果是以前,那你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至于現(xiàn)在……”他微微靠近,看著趙有時的眼睛,“都拿菜刀砍人了,你怎么好意思說自己安分?”
趙有時低頭:“不可能真的砍下去,會有人攔的?!彼痪蛿r住她了嗎?手指刮了刮牛仔褲,趙有時慢吞吞地又說,“梁山好漢也是被逼的?!?/p>
她的最后一句話聲音極輕,很容易被人忽視,可翟閔偏偏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一時忍俊不禁,瞅一眼她的細胳膊說:“好漢?”頓了頓,笑道,“嗯,好漢!”
真是一條好漢,翟閔笑得想哭!
趙有時回到家,小心翼翼地開門,從門縫望進去,家中并沒有異狀,等她把大門徹底打開,才見到姐姐坐在餐桌邊,拐杖放在一旁,桌上都是菜,一盤鮮蝦最醒目。
趙有時心頭一顫,趕緊跑近:“姐……啊——”
趙有為抄起拐杖連抽她的背部和臀部,趙有時起先沒有準備,條件反射地呼痛,挨了幾下后漸漸適應,她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老老實實地被抽了十幾下,眼淚再次冒出來。
趙有為氣極:“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這么不聽話,那是我們的親舅舅,舅媽也跟著他一起來,舅媽當初是怎么照顧我們的你忘了?舅媽剛才都嚇哭了你知不知道!”她抽累了,放下拐杖道,“那三萬塊我答應舅舅年底先還兩萬,到時我有年終獎?!?/p>
趙有時憋回眼淚,抿著嘴一聲不吭。
樓下翟閔抽完半根煙,想起很久以前經(jīng)過這里,時常能聽見小小的趙有時鬼哭狼嚎。趙家父母善良老實,從不打罵孩子,只有趙家長女扮惡人,打人手下不留情,撕碎的試卷紙也會從廚房窗戶飄出來。晚上他打籃球回來,還能在陰森森的墻根處看到趙有時扮鬼,呆呆傻傻地蹲在那里,看來恐怖,他往往扔下兩枚硬幣,硬幣落地的聲音清脆響亮,起先趙有時不懂,后來她懂了,氣得面紅耳赤,還會把硬幣撿起來砸向他。
再后來,小趙有時越來越乖,他兜里的硬幣只好扔給真正的路邊乞丐。
樓上的呼痛聲聽不見了,翟閔踩滅煙頭,輕笑一聲離開。
晚上趙有時洗完澡,特意往姐姐被窩里鉆,抱住她的腰就要睡覺,趙有為沉默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外強中干,特別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