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順自古臨水而興,是有名的魚米之鄉(xiāng)。有沱江作為天然屏障,國中的富庶遠非別國可比。沱江自西向東蜿蜒曲折,大的州縣郡城都坐落在沱江及其支流沿岸,南順京城便坐落在沱江中游沿岸。
城中布局四方規(guī)整,街市分開。白日里看來氣勢恢宏,欣欣向榮,到了夜間,城中火樹銀花,又帶了幾分水鄉(xiāng)特有的柔和動人,令人流連忘返。初臨者都為其富麗繁華嘆為觀止。
昭遠侯府就在城西明巷,毗鄰睿王府。到了三月花開,府中花香皆綿延十余里,遠近巷子都沾染了幽幽的白玉蘭香氣。恬淡優(yōu)雅,浸著臨水的潤澤氣息,好似年久窖藏的佳釀。
宋頤之的袖間便常常攜著白玉蘭花香。
阮婉垂眸,纖纖柔荑緩緩放下簾子,也不知這幾個月來小傻子如何了?當時走得急,旁的都未顧上,也沒記得同他打聲招呼。阮婉心生內(nèi)疚。
離京三個月,她時常記掛小傻子,想著依他的犟脾氣,該是使橫哭鬧,擾得明巷里不得安寧,也肯定不會進府。抑或是,就算有小路子看著,那副笨腦子會不會被人暗地里欺負了,還樂呵呵地朝人示好?諸如此類又不是新鮮事,阮婉想想都頭疼。
宋頤之是她在京中少有的玩伴,她處處謹言慎行,唯獨和小傻子一道沒有芥蒂。若有一日真的換了少卿回來,她定是有些舍不得小傻子的。小傻子傻里傻氣,平日又只和她一人走動,沒有旁的靠譜朋友,這回大抵又要哄上些時候才會罷休。
葉蓮一早便在府邸門口等候,馬車還未停穩(wěn),她已然興沖沖地拎著裙擺迎上前去:“侯爺!”
阮婉六月離京時,葉蓮尚在富陽幫秋娘。春疫緩解,還有些善后的瑣碎事宜要做,葉蓮那時未同阮婉一道回成州。她和葉心兩姐妹自幼受夫人教誨,夫人過世,卻沒趕上回成州相送,葉蓮見到阮婉,眼眶便倏然一紅。
葉心連忙在身后沖葉蓮使眼色。
小姐幼時就同夫人感情好,稍大之后,母女二人還時常賴在被窩里說些體己話,全然沒有隔閡。近些年來小姐只身一人在南順,哪里會不想夫人?
后來夫人咳疾加重,囑咐瞞著小姐怕她擔心。不想六月初時感染風寒,突然便去了,也沒等到再見小姐一面。她聽聞后都僵了半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更何況小姐?!
小姐當時的模樣,葉心至今記憶猶新。
夫人過世,小姐哭得天昏地暗,在成州待了足足兩個月才緩過氣來。眼下小姐才將好些,她怕葉蓮這副樣子會勾起小姐的心事。
葉蓮愣愣地望了葉心一眼,她果然會意緘默,斂了眼中的淚意,堆起一臉傻笑。
自小一處長大,阮婉如何不曉她二人的心思:“我沒事了,你們無須擔心?!闭f得云淡風輕。她搭著葉蓮的手下了馬車,恰聽到耳畔的馬蹄聲作響,伴著熟悉的連串呼喚:“少卿少卿!”
阮婉回眸顧盼,清淺一笑,便見宋頤之側身下馬,險些摔倒,又歡歡喜喜地跑了過來:“少卿少卿!”
葉蓮先前的陰霾霎時隱在愁容中,這陣勢,又怕是要摔得……
“別過來。”阮婉一邊淡然開口,不忘一邊輕車熟路地伸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