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燈光很暗,江邊這一塊又是近些年才開發(fā)的新區(qū),多是住戶和酒吧,沒有商店也就沒有什么人和車,人行道上種著的綠化帶比我還高,地面上干干凈凈的,連個垃圾桶都看不見。等我好不容易在一家便利店門口前面的綠化帶邊上看見垃圾桶時,那種感覺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只能飛也似的奔過去,用實際行動表達我內(nèi)心的激動。
有個詞叫樂極生悲,我想,它是為此刻的我量身定做的。
就在我馬上就要沖到垃圾桶邊上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垃圾桶前方不足半米處的綠化帶中間閃出來,他衣冠楚楚玉樹臨風,目不斜視地朝著便利店走去,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邊上正有一個披頭散發(fā)的醉鬼正在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他狂奔而來,而我,由于慣性的作用沒剎住腳,越過了垃圾桶直直朝他身上撲去。
完蛋了。
我本能地想要開口大喊一聲“啊”,完全忘記了自己此時的狀態(tài),嘴巴剛一打開,“嘔”的一聲,吐了那玉樹臨風的男子一身。
在我暈過去之前,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卓皓那張扭曲得變形的臉,一點一點消失在黑暗之中。
子曾經(jīng)曰過,任何時候都不要認為你的人生已經(jīng)到達了狗血的巔峰,只要你還活著。
當?shù)诙煸诰频甑姆块g里醒來的時候,我那因為酒精作用而痛得快要炸開的腦袋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了這句話。三秒鐘之后,我猛然驚覺自己身處何方,當時,我一個激靈,跟屁股著了火似的從床上蹦了起來,顫抖著雙手掀開床單一看——
謝天謝地,雪白的床單上并沒有如小言劇情里寫的一般出現(xiàn)鮮紅的血跡,我略略一松氣,再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根本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一股難聞的酒臭味。
這才徹底地放下心來,跟攤爛泥似的重新癱回了床上。
被剛才那一個激靈一驚,這時候我的腦子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床頭柜上的金色問候牌告訴我這里是光華酒店,我不由得暗暗地嘆了一聲,這姓卓的真有錢,隨便開個房都是五星級酒店。
雖然昨晚我喝得很醉,雖然現(xiàn)在我的腦袋還很疼,但是我確定我在失去意識之前,見到了那個姓卓的,而且,吐了他一身。算他有點紳士風度,沒有把我扔在馬路邊上自生自滅。不過,這回我大概又得罪他了。
“唉!”我長嘆一口氣,看了看手機,居然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短信。也對,現(xiàn)在我正處在冷藏期,根本不會有工作,在這個沒有一個朋友的城市里,又有誰會給我打電話呢?無精打采地從床上翻下來,打算梳洗梳洗準備回家。
我確信堂堂卓少不會無恥到不付錢就把我扔在酒店里,但我不確信他是否肯為我付第二晚的錢,現(xiàn)在可已經(jīng)快到退房時間了。
對于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小村姑來講,五星級酒店的牙刷刷毛仿佛都是特別柔軟,牙膏仿佛都特別香,俗話說得好,不花錢的享受才是真享受,我一邊刷著牙,一邊瞇著眼睛看著鏡子里披頭散發(fā)的自己,大概是這五星級酒店的特殊燈光的關系,我覺得鏡子里披頭散發(fā)的自己都好美,有點陶醉地飄飄然起來。
就在我美得快要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的時候,外邊響起了敲門聲。
難道是服務員?我一邊刷著牙一邊抓起梳子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fā),走出去開門。后來我曾無數(shù)次回想起這一幕,都在心里暗暗祈禱,假如上天肯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把自己從頭到尾收拾得干干凈凈就跟要去參加巴黎時裝周似的,而不是這一身酒臭味滿嘴白泡沫的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