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迫自己收了凄容,低垂螓首,“當然。我,我會盡快離開,絕不能為了我而毀了杜家……”
杜秋茗極輕地搖了搖頭,薄語娓娓如流,“這話錯了,我的意思是叫你留下。當年換嬰之事可大可小,至少是杜家的破綻。我和臥云畢竟已嫁,不便出面周旋,魏風又太過端正木訥,只有你多年跟從死風老人,耳濡目染,機變謀略都遠勝過我與你二姐。如今紹淵的莫相那邊還是個無頭案,杜府又給臻王找到頭上,你走與不走,杜家該出事也沒人能攔得住。涉及繼承大統(tǒng),日后怕會暗斗無數(shù)。你在父親身旁,好歹能出個主意。”
一旁的杜君鴻正愁無法開解傾瞳的傷懷,見到大女兒如此深明大義,倒頗有幾分為姐的樣子,不由得又十分欣慰,這時才張口問道:“瞳兒,下午究竟出了何事?”
“爹爹讓三妹坐下歇歇,女兒講給您聽。”杜秋茗拉了傾瞳坐到木椅上休息,將下午傾瞳如何出面,又使了釜底抽薪之計穩(wěn)住臻王余戰(zhàn)的事大致講了。
其間杜魏風親自送進來湯藥和溫熱的稀粥點心,然后久久默立于屋外檐角下,眸波掠過月色中庭院起伏的暗影,風聲瑟瑟,好似嘆息。
傾瞳似乎真的歇了好久,才幽幽地吐了口氣,“爹爹,當年的事,究竟有幾個人知曉實情?爹爹為何將我接入府中?”
杜君鴻斟酌著如何敘述能少傷她的心,只能一字一字慢慢道:“當年為了避開承帝耳目,我并沒有用杜府家宅下人。雇來的一個丫鬟一個老婆子還有一個護院家丁,后來分別給了一筆銀兩,安排他們各自回到鄉(xiāng)下去了。那時臥云的娘親體弱小產,好不容易救下了一名活著的男嬰,不想那孩子究竟與我杜家無緣,三周后還是體弱夭折了。夫人打擊之下認定孩兒未死,不吃不喝幾乎有些瘋了。我慮著自己一來無法長期分身照料于你,二來也為了夫人有個寄托,所以跟府中下人交代為了夫人帶了個孤兒回來,趁夜偷換了襁褓,以后就當你是我們的親生孩兒。”
“臥云的娘親有了你之后,的確慢慢恢復了精神。她也曾旁敲側擊,我只說是個清白身家的孩子,也是怕她婦道人家知道了那些隱秘心中會不安害怕。誰知她漸漸走火入魔,根據(jù)你的形貌漸成,開始認定這是我和清音的私生女,有一日還在書房與我吵鬧了起來。我無奈之下,只好道明了原委。”
“她轉而懷疑當年夭折的孩兒并非病死,而是我為了清音骨肉,不惜殘害了自家傳人。我如何辯解,她總不肯信。臥云應該也是在那一日,偷聽了我們的對談,才會從此敵視于你,甚至想趕你遠走,取你性命。”
聽完當年一段公案,傾瞳只能苦笑了。索性單揀了眼下要緊的討論,“所以說,府中舊人都認為我是撿來的孤兒。而知情的三個人,都分別隱匿無蹤了?”
“可以這么講。”
沉吟片刻,清音婉轉又問:“那三個人,如今在哪里?”
杜秋茗瞧見父親不知為何忽然手抖了一下,茶水灑到潔凈的絲光薄褥上,頃刻沁了一片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