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殤眸色無聲變化,一瞬不瞬盯著面紗之后那張絕美的容顏,仿佛要看透層層迷霧后錯綜復(fù)雜的真相,沉聲道:“夫人對玄殤真正十分了解?!?/p>
妙華夫人依稀一笑,聲音轉(zhuǎn)柔,“夜三公子可以不為自己拼命,卻絕不會眼見朋友兄弟遇險,袖手旁觀?!?/p>
“夫人抬舉玄殤了?!币剐懧暽粍?,忽然改變話題,“夫人與子嬈究竟是何關(guān)系,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妙華夫人微一抬頭,一道銳利的目光直射他臉上。夜玄殤微笑道:“師尊真正要殺的是夫人,子嬈只是被連累而已。其實今晚子嬈人在玉真觀,即便我不開口,夫人也絕不會見死不救,對嗎?”
妙華夫人冷冷看他片刻,揚袖玉手輕抬,數(shù)道若隱若現(xiàn)的紫芒乍然放射,籠罩子嬈上方,只聽她的聲音仿若冰雪,一字一句令人生寒,“你信不信,我會救她,亦可殺她?”
夜玄殤不置言詞,甚至未看子嬈一眼,只是挑唇而笑,抬手將藥丸服下,抱拳道:“三日之后,玄殤再來拜會夫人?!毖粤T身形一動,瀟灑后撤,轉(zhuǎn)眼消失在重樓紗幕夜色之下。
妙華夫人目視他離去,緩緩轉(zhuǎn)頭,柔軟的絲袖無風自起,紫芒紛紛,瞬間透過子嬈的身體。子嬈身子輕微震顫,一縷血跡自唇角徐徐溢出。
煙云繚繞,飛紗四散,鮮血婉轉(zhuǎn)流過如玉的肌膚。妙華夫人手指逐漸收攏,紫芒融為一體,眼見將子嬈周身全然包圍,忽聞一個陰柔好聽的聲音自身后傳來,“當真想殺了她嗎?”
妙華夫人驟然回身,一張妖異俊美的面容,頓時映入眼簾。
“看看她的模樣,你怎舍得親自下手?”
似笑非笑的詢問,莫名誘惑,夜光中的注視,勾心攝魂,眼前逐漸靠近的男子,面若美玉,眸似夢魅,一身普通的夜行衣穿在他身上,襯托著修長有力的身段,卻又平添幾分神秘之感。
妙華夫人一動不動看著來人靠近,突然毫無預(yù)兆地欺身出手,袖中紫芒直取來人胸前!
“這是何必?”黑衣男子似乎早有防備,一道金光自他掌間迸射,與紫芒一擊而散,堪堪擋下妙華夫人殺招。妙華夫人回袖如云,道道紫芒不斷擊出,似是奪命方休。黑衣男子行動奇快,每次都在千鈞一發(fā)之時避開,重重紫芒繞身綻放,卻無法傷他分毫。
月光飛散,樓中兩人進退趨避,身法皆是詭異至極。待到最后,四周紗幕輕煙幾如幻覺一般,快得人影都看不清楚。忽然間,那黑衣男子眸光一盛,反退為進,一個錯步已至妙華夫人身后。
“婠兒,我的好阿姐,你就這么想要我的命?”伴著這聲妖柔的問話,幽幽金芒罩身,妙華夫人被他制在懷中,猛地回頭,發(fā)間帷帽掉落,露出一張絕色無雙,卻似冰雕玉琢的面容,凜凜美目恨意翻涌。
黑衣男子低頭審視眼前人,柔聲再道:“子嬈怎么也算是你的骨肉,你如何忍心這樣送她去死?”
熟悉的氣息拂面而過,似是喚醒深淵般的記憶,一幕幕掩埋許久的過往,妙華夫人身子微微顫抖,咬牙道:“你胡說!她不是我的女兒!”
黑衣男子挑唇道:“你難道忘了嗎?我不會允許你為別的男人生兒育女,她現(xiàn)在,是你和我的女兒?!?/p>
妙華夫人聞言倏地抬眸,目光如刃,似要將他凌遲萬段,“岄息,你根本不是人,總有一日我會殺了你!”
這黑衣男子,竟是當初鳳后身邊第一寵臣,帝都宮變之后,被活活送入王陵殉葬的長襄侯岄息。
“想殺我的人一直很多,但就算從王陵地宮中,我也一樣可以平安脫身。若沒有我,你今天也不會站在這里?!睂橄⑽⑽⒌匦?,那笑容有種妖魅的冷,聲音溫柔卻如三月春風,“你殺不了我,也不會舍得殺我。歸離劍只會尋上渠彌國師,即便是親生女兒也抵不過穆國,抵不過九域天下,我說得對嗎,阿姐?”
四目針鋒相對,妙華夫人恨恨注視著岄息,眼波激流,瞬息萬變。只見她面上怒容逐漸消退,片刻之后,唇畔竟有一絲笑意緩緩勾起,而使那動聽的聲音帶出一種詭異的滋味,“不錯,穆國脫不出我的掌心,但是岄息,你的命,我也一樣不會放過。”
岄息伸手撫摸她的臉龐,“阿姐,我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說這些不嫌太傷感情嗎?不如讓我聽一聽,接下來你要如何行事?”
妙華夫人一掌將他震開,抽身飄退,冷冷道:“管好你自己的事,你在穆王身上動的手腳也瞞不了多久了,渠彌很快便會察知你的真實身份,屆時絕不會放過你?!?/p>
岄息隨手彈了彈衣襟,笑說:“原來你讓夜玄殤殺他,是擔心他對我動手?!?/p>
妙華夫人拂袖轉(zhuǎn)身,“哼!莫要自作多情。渠彌與巫族宿仇甚深,亦是扶植夜玄殤上位最大的阻礙,為安全為大計,都要先行鏟除?!?/p>
岄息毫不介意她的態(tài)度,問道:“你打算怎么利用這丫頭,方才為何不按計劃逼夜玄殤就范?”
妙華夫人道:“夜玄殤并非可以要挾的人,更加心細如發(fā),你沒見他已開始懷疑我了嗎?若讓他知道太多,便失了我們的籌碼。他與子嬈交情非常,此事可以從長計議?!?/p>
岄息悠悠步到子嬈身邊,端詳著她沉睡中魅人的容顏,“多么美的一副面容,像極了當年的你,足以讓任何男人神魂顛倒,為她拼上性命,舍盡天下。只要有她在,非但夜玄殤,就連帝都那位也要受人擺布。當年的苦心謀劃沒有白費,任他如何厲害,也始終斗不過我?!?/p>
他越說越覺得意,不禁仰頭大笑。妙華夫人迎風側(cè)眸,幽幽眸光越過岄息,落向失去知覺的子嬈,是難掩的痛意,是莫名的憎恨,更是權(quán)欲情仇交織的矛盾。沒有人看得懂那雙眼中究竟包含了什么,沒有人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而她又想做些什么,所有一切都在一句冰冷的話語中消失全無。
“當初失去的,現(xiàn)在我要全部贏回來。我要的東西,誰也別想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