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X年,錘子和學姐成婚,給我發(fā)請柬。請柬快遞到家,我掃一眼,扔桌上。
過不到兩分鐘,錘子的電話打過來。
請柬收到了吧?他笑嘻嘻地問我。
什么請柬?我反問。
錘子愣了愣。結(jié)婚請柬啊。
哦,沒收到。我說。
電話里錘子沉默了幾秒。我設(shè)置了簽收提醒。你已經(jīng)簽收了。
我在心里罵居然還他媽有這么貼心的快遞服務(wù),一邊繼續(xù)裝。送錯地方了吧?沒簽收啊。
錘子無視我的話。19號,記著來。
山長水遠,不去。錘子家離我有半個北京城的距離。
……我給你出打車錢。錘子說。
沒錢包紅包。我隨口說。我已經(jīng)餓了一天了。你知道我昨天吃的什么嗎?上星期剩的米飯。
……不用你包紅包。錘子說。
那我還好意思腆著臉去?我哀嚎。
滾!錘子的忍耐終于到了限度。別來!你千萬別來!來了我打死你!
電話掛了。我等了一會兒,給錘子發(fā)了條短信:真不用我包紅包?
錘子很快回復(fù):大寬說他包兩千,你看著辦。
我摔了手機。
過了一會兒,我又默默撿起手機,回復(fù):恭喜啊,錘子。
說真的。
二
錘子喜歡學姐的事,最早只有我和大寬兩個人知道。
學姐長得不算美艷絕倫,瘦,用大寬的評價就是從上到下一馬平川,但是錘子喜歡。
大學入學的時候,所有的社團都在宿舍樓下一水兒排開了陣仗,敲鑼打鼓招新,招數(shù)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有妹子的出妹子,有帥哥的出帥哥,什么都沒有的,就掛個牌子說參加該社團可以加學分,照樣門庭若市。
我和大寬是純?yōu)榱丝疵米?,拖著兩條板凳轉(zhuǎn)了一圈,看見哪個社團桌子圍的人多,把板凳一放,站在上頭往是非中心看,看夠了走。后來不過癮,挑好看的妹子,如法炮制,再看一遍。
轉(zhuǎn)到第三圈,我忽然想起什么。錘子呢?我問大寬。
我們倆站在板凳上掃視全場。
那兒呢!大寬忽然說。
我順著大寬指的方向看,瞬間胃跌進了腸子。錘子正趴在一個冷冷清清的桌子前頭,彎腰填表格。他對面坐著一個女生,太遠了,臉看不清,倒是能看清桌子旁豎著一個丑到混蛋的海報板——散文社。
我和大寬面面相覷,然后大寬問了一個很有水平的問題。
“散文是什么?”
錘子參加了學姐的社團。錘子說學姐很溫柔,錘子說學姐很有才,錘子說學姐的文章很美、說話聲音很好聽。錘子說學姐其實長得挺不錯屬于耐看型,錘子說學姐其實哪兒都好連不好的地方都很好。
我和大寬戴上耳機打游戲,不理他。
實在憋不住了去上廁所,就聽到錘子在一邊念叨,我要追學姐。
打那以后錘子一發(fā)不可收拾,幾乎每天都向我們報告新進度。學姐沒有男朋友,單身一年半;學姐學習很認真,雖然成績一般;學姐一個人發(fā)起了散文社,從光桿司令到現(xiàn)在十個固定社員。學姐覺得錘子的文章寫得不錯、經(jīng)常找他說話……
后來大寬聽得實在不耐煩了,就問錘子,你表白了沒?
錘子還在給我們說散文社加上他一共三個男的、其他兩位一個斜眼一個丑逼毫無競爭力,聽到這話先是一愣。
沒。錘子低聲說。
我們都不說話。錘子吭哧了一會兒,擠出一句,我想找合適的機會。
大寬從鼻子里冷哼一聲。
這就是小年輕,沒談過戀愛。錘子不在的時候,大寬點評。
表白要什么合適的機會?喜歡了就喜歡了,不說,別人永遠不知道。大寬說。除非一開始就不想讓人知道。我點點頭。
其實就是沒膽子,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大寬說。我點點頭。
這點兒勇氣都沒有,怎么追得到姑娘?大寬又說。還要什么愛情?我又點點頭。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談過戀愛么,大寬?我問。
大寬傻在座位上。沒。他說,然后理直氣壯地反問我,你談過?
我說我也沒。然后我們倆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