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寫過了以后,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統(tǒng)治女人的惡劣品行。我能把薛嵩的下場寫成這個樣子,這本身就是證明……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順便說一句,我想到了自己對領導的許諾——我在工作報告里寫著,今年要寫出三篇《精神文明建設考》——既然說了,就要辦到。這個故事我準備叫它《唐代鳳凰寨之精神文明建設考》。白衣女人對此極感興奮,甚至倒在雙人床上打了一陣滾;這使我感到一定程度的滿足。滾完了以后,她爬起來說:可別當真啊。這又使我如墜五里霧中。我最不懂的就是:哪些事情可以當真,哪些事情不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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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萬壽寺廁所的化糞池堵住了,噴涌出一股碗口粗細的黃水。這件事發(fā)生在我撞車之前,這段時間里的事我多半都記不起來,只記起了這一件。它給我?guī)砹藰O大的痛苦,因為我只要看到那片黃水,就有一種按捺不住的欲望,要用竹片去把下水道捅開——連竹片我都找好了。而那位白衣女人見到我的神情,馬上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很堅決地說:你敢去捅化糞池——馬上離婚。因為這個威脅,那片黃水在萬壽寺里漫延開來。這種液體帶著黃色泡沫,四處流動。領導打了很多電話,請各方面的人來修,但人家都忙不過來。后來,那片黃水漫進了他的房間。他只好在地上擺些磚頭以便出入,自己也坐在桌子上面辦公。有些黃色的固體也隨著那股水四下漂流。黃水也漫進了資料室,里面的幾個老太太也照此辦理,并且戴上了口掣。與此同時,整個萬壽寺彌漫著火山噴發(fā)似的惡臭。全城的蒼蠅急忙從四面趕來,在寺院上空發(fā)出轟鳴……這種情形使我怒發(fā)沖冠。沒有一種道理說,所有的歷史學家都必須是學院派,而且喜歡在大糞里生活?;沓鋈ゲ蛔鰵v史學家,我也一定要把壅塞的大糞捅開。
在此情形之下,那個白衣女人斷然命令道:走,和我到北京圖書館查資料去。我坐在圖書館里,想到臭烘烘的萬壽寺,心癢難熬。而那位白衣女士卻說:連個助研都不給你評(順便說一句,我還沒想起助研是一種什么東西),你卻要給人家捅大糞!我的上帝啊,怎么嫁了這么個傻男人!后來,我逃脫了她的監(jiān)視,飛車前往萬壽寺,在路上被面包車撞著了。因為這個緣故,她在醫(yī)院里看到我時,第一句話就是:你活該!然后卻哭了起來。當時我看到一位可愛的女士對我哭,感到莊嚴肅穆,但也覺得有點奇怪:既然我活該,她哭什么呢?我絲毫也沒有想到這種悲傷的起因竟是四處漫延的大糞。當然,大糞并不是肇禍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是現(xiàn)代派,而非學院派。現(xiàn)代派可以不評助研,但不能坐視大糞四處漫延……那白衣女人現(xiàn)在提起此事,還要調(diào)侃我?guī)拙洌赫J識這么多年,沒見過你那個樣子。見了屎這么瘋狂,也許你就是個屎殼郎?我很沉著地答道:我要是屎殼郎,你就是母屎殼郎。既然連被撞的原因都想了起來,大概沒有什么遺漏了。薛嵩走上塔頂去修理鍋爐的故事跨過喪失的記憶,從過去延伸到了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