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聞……

——佛經(jīng)常用開頭語

婆羅門

建筑物里十分寧靜，大部分研究人員都已經(jīng)下班了，只剩下婆羅門─α51，還呆坐在他的崗位上，面對著冰冷的機器和儀器。

婆羅門─α51知道，加班是違反規(guī)定的，但他今天真的不想回家。

他太太今早剛?cè)ナ懒?，尸體被清除隊的人送去火化了，此刻應該有一小包骨灰擺在他的信箱里頭。

他可以想象，當他打開家門時，那種迎面襲來的冷清。

他知道，他會受不了。

他害怕他會因為受不了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婆羅門─α51發(fā)呆地坐著，聆聽人聲慢慢地從四周消逝，最后只剩下機器那幾乎聽不見的低吟，他又繼續(xù)發(fā)呆了一陣，良久，他滿臉的胡子才悄悄動了一下。

“肚子餓了。”他告訴自己。

但他沒有胃口，也不想到擠滿人的食堂，拿著飯票排隊，耗費人生無多的光陰。

他沒看手表，不過他知道他已經(jīng)發(fā)呆夠久了，再這樣下去，他會崩潰的。

于是他伸出手，拿起面前的活頁夾，打算用工作來讓自己忘記亡妻。

他盯了活頁夾許久，上面的字才慢慢地定焦，變清楚了，他要強迫自己抓回工作的感覺，讓自己沉迷工作，一直到累得什么也不會想為止。

他走到一扇門前。

“止步。”一把冰冷的聲音，苦澀地從門邊傳來，“A1胚胎室入口，質(zhì)問來意。”

“我是婆羅門─α51。”他告訴計算機。

計算機運作了一下，分析他的聲紋，確定是他：“婆羅門─α51，身份：地球人口研究中心主任?，F(xiàn)在是下班時間，要求進入理由。”

他瞄了一眼文件夾，隨便扯了個理由：“重新檢核，發(fā)現(xiàn)受精卵θ57766有瑕疵懸疑。”

計算機沉默了一下：“聯(lián)邦萬歲。”

“聯(lián)邦萬歲。”婆羅門─α51響應，這是他四十多年來習慣性的響應。

“啪”的一聲，門開了，他看著門上的“A1”兩個大字慢慢傾斜，狐疑地觀看入侵者。

一陣冷清從里面涌出，婆羅門─α51閉上眼睛、憋著呼吸，迎接這撲面而來的寂寞和空虛，逼使他毫無防備地憶起了哀傷。

一條淚痕輕輕滑下他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