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笑了,他想到了伯恩茅斯,想到了二十二號海景平臺,想到了科爾曼夫人——他們的房東?!敖形野眿饗??!彼沁@么說的。哈利還想到了他和媽媽共享的那間小屋。媽媽躺在床上,給他念故事,媽媽說過的每一個故事他都清晰地記著。同樣印刻在記憶里的,還有干凈床單散發(fā)出的氣息,和窗外總是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麻雀。
他們經(jīng)常會去海邊。一天,他們一起用沙子建了一座城堡,城堡周圍有防御土墻,城堡上有好幾座塔樓,城墻是用他們搜集的幾百塊墨魚殼做成的,這樣這座城堡就永遠不會被大海攻破了。想到這兒,哈利眼前浮現(xiàn)出了他和媽媽一起設計的壕溝,里面還放著一塊浮木,當做吊橋。他站在吊橋上,看著海水沖向海岸,沖進他腳下的壕溝,但城堡被墨魚殼保護著,海水也只能到此為止。暮色降臨,雨燕在海灘上低低地飛著,尖叫個不停。他們在城堡的塔樓上插了一面旗幟,身后就是海灘,他們的沙石城堡就是一座島嶼,到現(xiàn)在依舊巋然不倒。接著兩條黑狗跑了過來,它們的尾巴縮成一團,在淺灘上跳來蹦去。它們跑到城堡旁,仔細打量著,最后打定主意,認為這兒是個挖掘的好地方??磥磉@是它們能找到的惟一一片沙石柔軟的地方。不管我們怎么大喊大叫,都沒法阻止它們,它們帶著一股瘋狂的勁兒,狠命挖著。幾秒鐘后,城堡轟然倒塌,成了一堆沒有形狀的沙子。
“它們也許是在追海兔。”媽媽說道。他們就這么邊走邊笑,開心地回了家。
所謂的家,就是艾薇嬸嬸的別墅,墻面全都漆成了白色,屋體設計了不少陽臺,全都漆成了綠色。這里有充足的食物,滿得快要從盤子邊上溢出來,而且吃完了還會有?!澳銢]聽說過限量供應這回事嗎?”哈利媽媽這樣問艾薇嬸嬸。
“親愛的,限量供應?我可從沒聽過?!卑眿饗鸫笮?,她還像搞什么陰謀似的彈彈自己的鼻子?!拔覀円幌蛭倚形宜兀彼f,“這就是我要說的?!?/p>
每天,哈利和媽媽都會去海灘走走,再爬到懸崖上。艾薇嬸嬸負責給他們準備豐盛的野餐籃。哈利媽媽吃中飯時喜歡遠離充斥著沙子的海灘,所以每到這時,他們都爬到懸崖上,找個合適的地點,再鋪上一張印著紅色方格的大餐布,接著大吃香腸卷和消化餅干,邊吃邊看著下方乘風起飛的海鷗和暴風鹱。
一天傍晚,他們正準備從海邊走回去,媽媽突然停下腳步,眺望著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海平面下?!澳莾壕褪悄惆职值娘w機墜落的地方,哈利,”她說,“他就在那兒,不知道藏在哪兒呢。不過平常人的墳墓和他比,怎么也比不過他,不是嗎?”媽媽伸手摟住哈利,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我們永遠都不能忘記他,哈利?!?/p>
“哈利!”大家整齊地大叫起來,那喊聲里充滿了驚訝和憤怒。哈利連球都沒看清,就聽到球撞在他頭頂上方的金屬網(wǎng)上的聲音,接著一陣鐵屑飄落下來,鉆進他脖子里,他趕忙躲開。隊友的指責很尖銳,但幸好時間不長——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離游戲結(jié)束剩不了幾分鐘了。哈利再次召喚出伯恩茅斯,他其實并不想這么做,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蛇@就像個再三發(fā)生的噩夢,盡管你知道結(jié)局很遭,還是得硬著頭皮把夢做完。
去碼頭的那天是讓哈利的生活陷入陰霾的一天。猛烈的風鞭打著海灘,就連沙子都在凄厲地求饒。那天上午,人在海灘上根本就站不住腳。懸崖上也是陰云密布,于是他們的野餐地點被迫改到了公交汽車亭。吃完后,他們將餐布塞進籃子,向碼頭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