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我在一個異性面前暴露了自己內(nèi)心的脆弱。我太像一個孬種了。不管她是誰,不管她出于什么動機鉆進了我的房間,當我們緊緊黏糊在一起時,我是不應該考慮到性愛之外的任何東西的。獻身于愛情如同獻身于天空,這除了使我們更為純凈之外還會有什么壞處嗎?我羞愧難當。大概是為了挽救早已崩坍的尊嚴,我把嘴唇堅決地向她貼去。
就在這時,她卻飛快地從我的懷中掙脫出來(第三世界電影的慣用手法:姑娘嬌憨著拒絕男主角的愛情),并且敏捷地逃到了窗戶跟前。她開始笑,我聽出了她的聲音,燈也隨即打開了。枝形吊燈的光芒把她的形象一下子從黑暗中剜了出來。不過,她的衣服已經(jīng)換過。她現(xiàn)在穿的是一件無袖碎花連衫裙,下擺很短,離膝蓋還有十多公分;耳朵上的飾物也沒有了。在她背后,窗簾上的花紋有層次地凸現(xiàn)出來,形成了她的捉摸不定的背景。在她開懷大笑時,我被一種不真實的(其實早就開始的)氣氛所籠罩。
“又是你。”我嘟噥道。
“你連一個女孩的面孔都沒有看清就想吻她。”L把雙手盤在胸前,憤慨地(只是假裝如此)評論道,“任何嘴唇對你來說都一樣嗎?”
“我早知道是你,我的嗅覺告訴我……”
她打斷了我,不屑地揮揮手:
“男人們是沒有嗅覺的。”
男人……們?她怎么會用這樣的字眼說話?酒吧女侍的話又在我耳畔響起。不管怎樣,一位淑女的言行應該是非常考究的。于是,在她身上,我開始發(fā)現(xiàn)一些過去忽略了(或許是她掩飾得很成功)的跡象。在笑的時候,她故意讓其聲音很富有穿透力,“撩人心弦”。除了演員和妓女,誰又會這樣子笑呢。因為這類笑只是獻給別人的,是為了讓別人快樂——這里面有區(qū)別。我的心瓣痛苦地戰(zhàn)栗起來。
在我們分別時,她清楚地告訴我她要去大達碼頭取一份急件。但我們沒有約定一會兒再見面,而且還是以這種出人意料的方式。我現(xiàn)在設想她在酒吧里給我規(guī)定離去時間為什么恰好能使她從容地辦好事再有足夠的時間在房間里伏擊我,她這樣做有什么特別的考慮嗎?僅僅為了開一個玩笑?這顯然說不通;或許,她只是要查驗一下我是否按照指令行動了。這倒是必要的。他們把這叫“考察”。
我又進一步想道:所謂去碼頭取急件一說只不過是她耍的第二個花招,其實她要急急地見她的上司,也可以認為她回到“中心組織”述職去了,順便領取下一步行動的指示。組織要求她盡快回到工作對象(也就是我)身邊去。因為行動剛剛開始,千萬不能出任何岔子。我的第一個任務是要去參加一個主題不明的葬禮。死者是誰,死因如何,為何要我去參加——一切都令人撲朔迷離,但葬禮背后決不會什么也沒有,我絕對相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