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桌前,我將那張易事貼夾在了電話本里。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過著。
鄒月猶豫再三,終于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啟正那張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見了蹤影。
我手頭的搶劫案,上訴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長一個小時的親自接見,他還喊來了刑庭庭長,共同研究案情,基本達成共識。
我還是會去打球,會去那家小店吃魚頭火鍋,也有兩次,去了天一酒店請法官吃飯。但我沒有再遇見林啟正。只有一次,我站在離他們公司不遠的路邊等出租,看見他的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牌照號全是6的黑色寶馬,后面照例跟著兩輛車,在擁擠的路上分外招搖。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該有什么交集。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終審判決。法官部分采納了我的辯護意見,當事人被判死緩,這就意味著他與死神擦肩而過,只要服刑中表現(xiàn)好,十幾二十年后他將重獲自由。那對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門口磕頭謝恩。我趕緊悄悄地走開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禮遇”。
坐上出租車,我拿出手機,想給林啟正打個電話報喜??赊D念一想,他也許并不在意這件事的結果,甚至可能已經完全忘記了這碼事。為避免尷尬,我把電話撥到了助手的電話上,客氣地請他轉達謝意。助手客氣地應承了。
盡管我內心也有些企盼他會回個電話,問問詳情,但是并沒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這本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
又過了半個月,我們所的鄭主任被評為了全國百佳律師,這個頭銜頗花了些努力和金錢,也是我們所的喜事,所以當他起程去北京領獎的那天,我和高展旗代表所里同仁去送他。目送他進入機場安檢口后,我們轉身離開,忽見主任的小情人從我們身邊偷偷溜過去。原來,主任趁機帶著小秘私會。我和高展旗心領神會,相視而笑。
轉頭,門口方向一群人涌過來,個個西裝革履,煞是醒目。然后,在人群中,我看見了林啟正,他邊走邊與身旁的一位老者低聲交談。
看他迎面走過來,我心里閃過無數(shù)念頭。
和他打招呼?
算了,他根本沒看見我。
還是打個招呼吧?
還是算了吧,別打擾他和別人說話。
……
正在我猶豫時,他已走到我的面前,這時,他仿佛不經意間轉過頭,視線掃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逃不過,趕忙擠出笑容:“林總,你好!”
“你好!”他也微笑著點頭回復。招呼打完,兩人已擦肩而過。
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似乎更清瘦了些,在我面前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樣。我的情緒莫名地有些低落。
高展旗捅捅我,興致勃勃地問:“誰啊,誰???”
我只好回答:“就是鄒月原來那個部門的林總?!?/p>
“林總?就是那個林……林什么正?”
“嗯?!蔽乙矐械脦退貞洠S口答道。
他回頭又認真地看了看,嘆道:“真夠拽的!不過,這家伙確實長得人模狗樣!”
這叫什么形容詞,我橫了他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問我:“哎?你什么時候認識他的,前不久你不是還在托我打聽他嗎?”
“不算認識,點頭之交?!蔽一乇苤攸c。
“這種人,得和他把關系搞好,要能在他們公司撈個法律顧問當當,一年就不用干別的活兒了?!?/p>
說話間,已經到了停車場。高展旗最近從別人手里購了一臺二手的本田車,寶貝得不得了,我上車前,他還囑咐我:“別急著上,把腳下的沙子跺一下?!?/p>
我懶得理他,直接坐進車里。
車子上了機場高速,他把音響開得很大,放著慢搖樂曲,腦袋還隨著音樂不停地擺動,車子也跟著在路上擺來擺去。這純屬晚上泡吧的后遺癥,我完全拿他沒辦法。
車子終于到了高速盡頭的收費站,我暗松了一口氣。高展旗大叫:“完了完了,前面有檢查的?!?/p>
我定睛一看,收費站出口處確實站了許多交警。我說:“你又沒犯什么事,緊張什么?”
“我的車是走私車,沒手續(xù)的。慘了慘了?!?/p>
“你不是有牌照嗎?”
“那是借了朋友的掛在上面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