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霍川回答,身后譚綺蘭已然憤憤地插話:“孤男寡女,私會叢林能有什么好事!”
言罷不只是謝昌,連霍川都皺了皺眉。
“來人,送表姑娘回去,將她今日一言一行只字不差地轉述給姨母,讓她在家好生反??!”謝昌再無耐心教導譚綺蘭,將她交給一旁丫鬟仆從。丫鬟不敢不從,忙上前勸說。
霍川將手杖放在一旁,不咸不淡地道:“譚老爺生性愛蘭,君子品行世人無不稱贊。未承想女兒竟是如此市井姿態(tài),粗鄙如潑婦,實在令人咋舌惋惜。”
一番話清清楚楚地落在眾人耳中,譚綺蘭暴跳如雷:“哪來的山野村夫,竟敢詆毀我!”
“譚家營生的吊蘭,泰半都是從我花圃入手的,不知小姐是否滿意?”霍川的話里不無威脅,聽到那邊驀地噤聲,霍川的嘴角扯出譏誚弧度,“三妹,過來。”
聽聞這句三妹,謝昌原本戒備的心略松一口氣。
他叫宋瑜三妹,那他便是宋瑜的兄長了?雖然自己先前從未見過他,但或許他是宋瑜的旁系親屬呢。如此一想謝昌神情越發(fā)誠懇,為自己方才的揣摩深感羞愧:“在下謝懋聲,是三娘未婚夫婿。請兄長放心將她交給我,稍后我定會將她安然無恙地送回府?!?/p>
未婚夫婿?霍川若有所思地咀嚼這四個字,沉吟片刻,他淡淡地道:“不必,我正要去宋府一趟,不勞煩謝公子?!闭f罷他就命仆從扶宋瑜上車,宋瑜怎會讓他們近身,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向霍川。
她不想跟他獨處,也不想再回謝家別院,那里有譚綺蘭,兩人見面難免再生矛盾。正在她躊躇之際,霍川輕飄飄地說:“上回林翡找我談的生意,其中有幾分疑惑,不知三妹能否為我解惑?”
上回的事分明談成了,他此次重提,分明是用宋家的生意來要挾,好不卑鄙。宋瑜臉色稍變,這事若是擱淺了,父親必定更加愁苦。這幾年下來,父親為了家族的生意頗為勞累,身子大不如前,近幾年甚至連走路都成問題,需得人隨身攙扶方可行走,宋瑜實在不愿他再為此傷神。
片刻之間,宋瑜的思緒已千回百轉,最終她憤懣地咬咬牙,踩著腳凳上了霍川的車輦,臨了她忍不住向謝昌這邊看去,只見他佇立在路旁,英姿勃發(fā),二十歲的少年郎俊逸不凡。那道身影看得她滿心愧疚,很是不忍。
終于,宋瑜忍不住道:“公子請回,今天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擾了你的壽宴,該慚愧的是我。”
謝昌眼里又燃起光輝,她不怪他,他何其歡喜!他爽朗一笑:“此事錯不在你,三娘若真愧疚,不若改日陪我再過一回生辰?!?/p>
宋瑜怔忡,正思索該不該答應,車輦已緩緩前行,她身形搖晃,堪堪穩(wěn)住。
外面有兩名仆從駕車,車輦中的宋瑜縮在角落努力減少存在感,這人一點都不懂得避嫌,兩人共乘一車就不怕惹人閑話?
車廂內粗布簾子掀起,午后的陽光暖暖的,星星點點光輝灑入車輦中,落在霍川頭頂上,形成一圈柔軟的光暈,將他整個人鍍了層瑩潤的光。他的眼睛合著,倚靠在車壁上看似與常人無異,雖然精致五官在日光下透出病態(tài)孱弱,但宋瑜知道他本性陰暗難纏。
“你有婚約?”驀地,他出聲詢問,這聲音在寂靜車廂中稍顯突兀。
宋瑜緩緩頷首,不大愿意搭理他,將頭別往窗外觀望外景,盼望車輦快些到家。
上車不久她便發(fā)現(xiàn),車輦所行的方向不是去花圃,而是回宋府的。他雖未表態(tài),但多少還能聽進人話,這點讓宋瑜欣慰不少。
看不到她的動作,霍川聲音略帶嚴厲:“說話。”
他陰沉的面容配上嚴肅的口吻著實嚇人,宋瑜才消除了一點對他的懼怕,如今回歸原點,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甘不愿地道:“有,我五歲時定下的。”
音落車內一片死寂,不多時,霍川語出驚人:“三妹上回為何不問我,哪里得來的香囊?”
宋瑜猝不及防地抬頭,心跳驟然加快。
料定了她不會回答,霍川又道:“大隆寺那夜,你當真以為我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