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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代性的多重面目:馬克·里拉與劉擎對話錄(1)

當知識分子遇到政治 作者:馬克·里拉


馬克·里拉是美國具有影響力的思想史學者與公共知識分子,曾先后在紐約大學政治學系、芝加哥大學社會思想委員會任教,目前是哥倫比亞大學宗教與人文學教授。里拉的幾種著作和編著已被譯為中文出版,包括成名作《維柯:反現(xiàn)代的創(chuàng)生》《當知識分子遇到政治》,參與主編的一部文集《以賽亞·伯林的遺產(chǎn)》,以及2007年出版的《夭折的上帝》,這使我們有機會了解這位思想活躍而獨具一格的學者。筆者與其有過一些通信往來,并在2009年5月邀請他訪問中國,在北京和上海等地演講。在交談的過程中,曾問及他個人的學術經(jīng)歷和思想發(fā)展脈絡,也談到有關他著作的一些批評與爭議,他的許多觀察與見解揭示出當代西方思想狀況的復雜面向?,F(xiàn)將其中一部分交流和對話整理為一篇訪談,收錄于此,或許有助于讀者理解馬克·里拉的寫作背景和問題意識。

劉擎:你的名字對于中國讀者來說并不陌生,已經(jīng)有幾部著作在中國翻譯出版。我們想更多地了解你的思想生涯。你是如何開始走上學術道路的?

里拉:我的思想生涯開始得較晚。1956年我出生在底特律一個具有新教背景的家庭,在少年時代曾卷入各種宗教團體,通讀《圣經(jīng)》,但并沒有涉獵過其他思想性讀物,而我父母的教育程度都不高。1978年從密歇根大學畢業(yè)之后,我進入哈佛大學攻讀經(jīng)濟學的碩士學位,準備將來在華盛頓找一個公共政策方面的工作,完全沒有期望要成為一名從事思想研究的學者。但就在那時,我結識了著名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Daniel Bell),是貝爾教授將我引領到一個我此前一無所知的思想世界。1980年從哈佛大學碩士畢業(yè)后,我來到紐約,擔任新保守主義領袖歐文·克里斯托(Irving Kristol)所主持的雜志《公共利益》(The Public Interest)的編輯。當時正是新保守主義崛起的年代,但不久我便發(fā)現(xiàn),自己對那種爭論遠不如對哲學、文學和藝術感興趣。于是,工作之余我開始到紐約的社會研究新校(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進修學習。我當時實際上是自學,聽憑興趣閱讀所有吸引我的著作,并沒有任何成為專業(yè)學者的計劃。就這樣過了五年之后,我想要獲得一個博士學位。于是重返哈佛大學,在著名學者朱迪思·史克拉(Judith Shklar)和哈維·曼斯菲爾德(Harvey Mansfield)的指導下研讀政治哲學。1990年我以對維柯的研究論文獲得博士學位。此后,在紐約大學政治學系執(zhí)教九年。1999年,受聘于芝加哥大學,擔任社會思想委員會的教授。十年之后回到紐約,到哥倫比亞大學任教。

劉擎:你的這些學術與思想經(jīng)歷如何塑造了你的政治立場?你早年曾很深地卷入新保守主義的圈子,但對當前的保守主義陣營卻持有批評的態(tài)度。你自己的政治立場變得令人玩味:在美國的“意識形態(tài)譜系”中你究竟處于什么位置?你的立場發(fā)生過哪些變化?

里拉:我很難確定“保守派”“自由派”以及“左派”等等這些慣常的政治標簽在今天還有什么意義。在20世紀70年代初,我認為自己站在左派一邊,因為我反對越南戰(zhàn)爭和種族主義。在80年代初,我曾是新保守主義者,因為我認為左派已經(jīng)拋棄了美國勞動人民的真正關切與利益,并對蘇聯(lián)社會主義的現(xiàn)實以及對此予以批判的必要性都視而不見。然而,經(jīng)歷了所有這一切,我認為自己沒有什么改變,而美國發(fā)生了變化。現(xiàn)在我不能將自己混同于新保守主義者們,因為他們——正像福山所正確指出的那樣——已經(jīng)背叛了所有他們曾經(jīng)代表的品質:清醒節(jié)制、懷疑主義以及對政治行動限度的深刻感知。我從伊拉克戰(zhàn)爭開始的第一天就是這場戰(zhàn)爭的反對者。那么,什么標簽適用于我呢?也許,可以稱作一個“后墮落論的自由派”(post lapsarian liberal)吧。

劉擎:對維柯的研究是你博士論文的主題。這篇論文曾獲得美國政治學學會頒發(fā)的“列奧·施特勞斯獎”(授予政治哲學領域中年度最佳博士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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