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準時與李叔登上飛機,我送他們時,把李叔拉到一旁,說:“好好對待陳書珊?!?/p>
“我會?!?/p>
“你若虧待她,我重復(fù),我會親手用刀將你斬成一段段拋進大西洋?!?/p>
他不怒反笑:“我明白,我完全聽懂了?!?/p>
“希望你對她比前妻略好。”
李叔一愣:“家亮,我前妻在十年前患癌病逝,我陪她奮斗三年,終于不敵癌魔?!?/p>
我一怔:“啊,對不起,李叔,我竟不知道?!?/p>
“你現(xiàn)在知道了,我不是壞人。”
“這么說來,圣琪自幼失母?!?/p>
“可不是,你要多疼她一點?!?/p>
“我明白了,”我內(nèi)疚:“我無知?!?/p>
他拍拍我肩膀:“回來再談?!?/p>
我朝他們揮手高聲喊:“順風,快樂!”
我沒有到弟弟的生日會去,但我派一名職業(yè)小丑送氣球及蛋糕給他。兩歲,他什么都不會記得,這一切都做給大人看。人類就是這么奇怪,我想起父親講的謊容:會說謊的容顏。
母親走了之后天天傳電訊給我,照片很漂亮,他倆看上去很登對,像是已經(jīng)結(jié)合三十周年。
母親最后沒有穿著珍珠色禮服結(jié)婚,她挑了一襲仿佛是喬治紗的束腰紋裙,完全不是我那杯茶。最奇突的是她戴的帽子,小小瓜皮式蓋在額角,邊沿冒出無數(shù)羽毛。她看上去像一只天堂鳥。
也許她不再想做一個優(yōu)雅的女子,她已經(jīng)受夠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式涵養(yǎng),她決定改變作風。
她問:“帽子好嗎?聽說康瓦爾公爵夫人也有一頂。”
我答:“很多熱帶雨林鳥類此刻正禿著尾巴?!?/p>
她說:“哈哈哈?!?/p>
我每天穿上張媽熨得筆挺的校服坐著忠伯駕駛的大房車上學。
日子十分寂寞,以前,母親再忙,清晨也會起床親自幫我打點早餐。
每周她都會安排我出門,十五年來從不間斷,當然,人不在本市例外。
我記得那個下午有雨,同學鄧劍華過來說:“余家亮,可否送我一程到中央圖書館?”
我連忙答:“舉手之勞。”
下午第一節(jié)是數(shù)學測驗,題目艱深無比,我只得跳過頭兩題做第三題,正在奮斗,校工進來與老師低聲交談,老師點頭。
她輕輕走近,在我耳邊說:“你家有事,叫你即刻回去?!?/p>
我錯愕:“我在做測驗,家里有什么事?”
“聽說來了客人?!?/p>
我釋然:“那不干我事,待我做完測驗再說。”
老師點點頭:“司機在校門口等你?!?/p>
我低頭疾書。
我在四十五分鐘之后才冒雨走到校門口,交通警察正與忠伯交涉,看到我,忠伯松了一口氣。
“小亮你怎么到現(xiàn)在才出來?”
我問:“什么事,什么客人?”
“真是惡客,張媽與我都應(yīng)付不了?!?/p>
我立刻說:“報警!”
“那也不行。”張伯欲言還休。
“為什么不行?”
忠伯在我耳邊說了幾句:“太太不在,就剩你作主了?!?/p>
我好不意外:“她怎么會找到我家來?”
“我也不知道?!?/p>
鄧劍華追出來:“家亮,等等我?!?/p>
“我先回家,隨后才送你?!?/p>
鄧劍華說:“沒問題?!?/p>
因車上有客人,忠伯不再說話,立刻把車駛往家里。
到了門口,忠伯陪我上樓,只見大門外污漬斑斑,擲滿雞蛋,警察已經(jīng)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