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了許久，回到滟水城時已近天黑，二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餐廳，落座。

男人翻開菜單問：“喝酒嗎？”

“不了?！?/p>

明明是詢問過后得到否定的答案，他還是不由分說地做了主，“那就只喝一杯吧?！?/p>

他用眼神招來侍應(yīng)，“餐前酒，加溫后冷卻，兩杯?！?/p>

德珍認(rèn)真地看著他，這個男人啊，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會折損他，長得像紳士，卻毫無半點(diǎn)紳士風(fēng)度。但在對方強(qiáng)烈的掌控欲下，她無意指正他，任憑他來主導(dǎo)這場游戲。

她逆來順受的表情令男人微抿唇角，眼底星芒閃動。

上菜后，二人沒有再交談，菜品不錯，尤其是在饑餓感上升時。德珍運(yùn)動后又坐了很長時間的車，的確餓了。

“味道怎么樣？”過了很久，他才問了略顯僵硬的一句。

德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咽下食物，“第一次吃。”

仲寅帛停下餐刀思索片刻，這才明白她過分慎重。不過想來也是，以她的家世，對“味道”應(yīng)該秉持著一貫的標(biāo)準(zhǔn)，對于一間第一次走進(jìn)的餐館，并不輕易下評判。

他有一對很棒的父母，他們信任他的判斷，放任他的行事作風(fēng)，從不過問他的男女關(guān)系，也從不催促婚事。直到那天他主動提出結(jié)婚的請求，母親的喜悅讓他知道，其實她一直在等他這句話。

他的父母并非出身顯赫，走到如今全靠雙手打拼，他們對兒媳婦既有憧憬，又不失標(biāo)準(zhǔn)。仲太太曾說：看一個女人的出身，點(diǎn)一條魚給她吃即可。

這家餐廳的主廚是澳大利亞人，地理之故，他非常善于處理各種海產(chǎn)?，F(xiàn)在很少有餐廳會做整條的魚呈給客人，但很顯然，這道檸檬汁烤魚并沒難倒德珍。

仲寅帛看她將餐叉插入魚腹，手腕翻轉(zhuǎn)，剔出魚腹豐滿的魚肉，并以此法吃掉那半面魚身才停下了餐叉，讓侍者換下一道菜。

“天底下所有的魚，你都只吃一面？”他問。

“嗯?！彼攘艘豢谒?，神情寡淡。她從小就有專門的調(diào)教嬤嬤，對于一個孩子而言，過分繁重的餐桌禮儀只會惹她不快，偏偏嬤嬤家有個少年過云越，哪怕她再不情愿，也咬牙學(xué)完了所有。久而久之，倒也成了可以出師的“淑女”。

男人神思敏銳，發(fā)現(xiàn)她的不悅后，立即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沒有自己的車嗎？”

她淡淡笑起來，“你給買新的嗎？”

“如果你需要的話。”他認(rèn)真。

“不用了?！钡抡涿氪?。

這樣的對話，聽起來是男人在討好她，她也盡力使自己不那么嚴(yán)肅，可男人的認(rèn)真卻叫她無法說太多俏皮話。

沉默中他們?nèi)栽囂街舜?，他尋求一個切入點(diǎn)，而她思考如何脫身這窘局。

這時，餐廳里忽然響起一首英文歌曲，德珍不掩驚喜，引得仲寅帛也豎起耳朵傾聽。

他是個不適合聽情歌的男人，糾結(jié)時，眼中的暗黑格外出彩，猶如脫胎換骨的前夜，亦是百轉(zhuǎn)千回的超度。他眨眨眼，仿佛被眼前這女人打開了一個新國度的大門。

德珍竊笑，解釋道：“這是我媽媽喜歡的歌。”

他不言語，因為氣氛的不融合而微微惱怒，在歌者漂亮的口哨聲中，二人用眼神對話，婉轉(zhuǎn)曖昧的歌聲里，對視間閃耀的火花，眨眼間心中已抹去了真真切切的車水馬龍，碾平了熱熱鬧鬧的人間塵囂，強(qiáng)悍的是他，柔情的是她。

這樣的氣氛烘托下，下一刻，他便說了一句令他追悔莫及的話。

“會成仙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