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禾木——霧一樣的你彌漫了我的青春,從此云一般的你不曾離去……
十九歲時,伊文經(jīng)常做同樣的夢。她走在樺樹林里,白樺樹的枝葉在她的頭頂隨風搖曳,婆娑起舞。天空被樹枝分割成不規(guī)則的碎片,灑在她的頭頂。她爬向前面一個山坡,放眼望去,云霧繚繞中木屋、圍欄、牛羊若隱若現(xiàn)。夢中,伊文被一座散發(fā)著松香味的小木屋吸引,便移步朝它走去。木屋周圍圍著一圈松木柵欄,進入柵欄,有條曲折的碎石鋪成的小徑,道路兩旁是毛茸茸、綠茵茵的草地。兩條黃狗在草地上追趕著一群小雞;一只黃黑相間的貍花貓叼著自己的尾巴打轉(zhuǎn)轉(zhuǎn);幾只潔白的鵝撐著脖子,搖擺著走過來,斜著頭看她,好像在問:”干什么的?”
走到小徑盡頭,離那座房子就只有幾步路了。木屋由一根根完整的松木搭建而成,屋頂尖尖的。木屋正前方有一排木質(zhì)階梯,階梯離木屋之間有一米寬的回廊,旁邊也是用木欄圍著,不過,這些木欄相對來說低矮小巧一些,刷著紅色油漆。那截臺階是通往木屋的唯一通道。臺階上坐著一個男子,斜倚著旁邊的木欄。他大概二十歲左右,冰灰色的眼眸細細的,長長的,神秘而古怪,多情又冷漠;白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臂上,外面套著一件有金色流云圖案的鈷藍色蒙古式樣馬甲,一眼看去像是一個蒙古人。伊文很想知道眼前這個童話般的世界到底是哪兒,于是,她輕步向前詢問。他只是靜靜看著她,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伊文又走近些問,他依然默不作聲,透過薄霧迷茫地望著她,眼里仿佛發(fā)出冰裂的聲音。伊文突然感到詭異,左右環(huán)顧,驚慌起來。她著急地比劃著,最后在夢中驚醒。
這就是伊文那段時間的夢境,夜夜如此,毫無差異。久而久之,她開始懷疑,自己在前生去過那個仙境般的童話世界,也許在那里生活過。于是,她想找尋那所木屋,這個念頭時刻縈繞在她的腦際,它是如此強烈,以至于,剛考上大學(xué)的她,利用所有節(jié)假日時間到與蒙古人有關(guān)的地區(qū)去尋找夢境中的那座木屋,當然,還有那位神秘的男子。她跑遍了國內(nèi)她所知道的所有蒙古人生活的地方。為了減少開支,且能隨時到達她想去的深山、草原,她學(xué)會了自駕車??墒?,她找遍了所有可能到達的地方,花完了兩個哥哥接濟的費用,結(jié)果仍是一無所獲。不過對此,她并沒有感到遺憾。
四年后,伊文考入上海一所大學(xué)就讀藝術(shù)美學(xué)研究生。那個冬季,她在三十四層高的云端公寓里依然夜夜夢見那座木屋和那個男子。春季來到的時候,學(xué)院組織教授到新疆采風,她一同前往,主要是散散心,感受一下新疆的風土人情。他們在新疆有名的布爾津河堤夜市上吃燒烤時,看到一個身穿蒙古族服裝的少女發(fā)送禾木景點的宣傳單。伊文隨手拿起一張,她看到圖片上男子穿的服裝和夢境中那個男子身上的是那樣的相似,“禾木喀納斯——神的后花園?蒙古族圖瓦人?”她輕念著圖片下的文字,突然感到喜出望外。第二天,她離開團隊只身乘車來到魂牽夢繞的夢境——禾木。一下車,她的面前是一片白樺林。當她穿過樹林時,眼前有一片緩緩的山坡,山坡上綠毯般的草地上開滿了金色的小黃花。她快步上前,一種闊別多年后重見心愛故鄉(xiāng)舊友的喜悅充滿她的胸腔。盡管她從未來過這里,可是她對展現(xiàn)在面前的景色卻非常熟悉。漫山遍野的黃花在微風中點頭搖曳,山谷里的霧氣籠罩著一排排木屋,那些牛羊在云霧中安靜行走,最近處的一座木屋清晰可見。于是,她明白了,她的確找到了多年的夢境。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在她前方不到兩百米的地方有一條細砂小路直達小木屋。她沿著小道一直走到松木柵欄前,柵欄后面就是那條她走過無數(shù)次的碎石小徑,小徑盡頭的他依然坐在木階梯上斜靠著木欄,仰頭,望天。
伊文快步向前,他的臉漸漸清晰,和她腦海中的影像重疊到一起,熟悉而真實地定格在伊文眼前。
“能打攪一下嗎?”伊文掩飾著慌亂的心跳,舉舉手中的相機問,“能幫我在這個木屋前拍一張照片嗎?”
他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緩緩看向她的臉,冰灰色眼眸里的堅冰開始融化,漸漸溫暖起來,濕潤潤的。
“啊……你是……不是……唔……可以!可以!”一種如夢初醒般的神情彌漫在他的眼中。
他拿起相機在鏡頭中觀察她。
“你……”
“你……”
他把相機交還給她時,兩個人同時說,并相互望著對方,薄霧中時間仿佛靜止。
“我冒昧地問一句話,可以嗎?”終于,他開口說話了。
“嗯……”她點頭。
“你能準確地告訴我,現(xiàn)在……是在夢里嗎?”那個長得酷似蒙古人的圖瓦男子緩緩地說……